裴云惜不忍,道:“大哥你胡说什么,是云惜没能照顾好你,责罚打骂,云惜领受便是。”
“不,是我……”
“都给我闭嘴!”裴何氏喝道,“你们弟兄这般相亲相爱,为娘也是无话可说。家中之事,又不是刑堂之狱,我罚你们作甚?”她顿了顿,又道,“为娘这次亲自来接你们下山,当是这么简单的事?”
裴明惜不解地看着她,“娘?”
裴何氏忽的叹了口气,神色卸去坚毅,露出疲惫之色,道:“你们那远房表哥要来了。”
“远房表哥?!”裴明惜与裴云惜异口同声道。
裴何氏无力地看着他们:“亏你们还记得那个人……”
裴家一门无亲,裴老爷的爹只生了他这么个独子,但祖父有个亲弟弟,生了一双儿女,但不幸小儿子夭折,只余那女儿长大成人,后诞下一子,那一子,便是裴家兄弟的远房表哥了。
姑母三十余岁便染病辞世,远房表哥跟随家族搬迁京城,与裴家联系几乎隔断。两家人都谈不上亲,直至五年前,这远房表哥忽然登门拜访,那时裴云惜不过才志学之年,遑论三个弟弟尚不懂事。那远房表哥拿出一纸契约,说是与裴家定下过娃娃亲,非得娶一人过门不可。裴何氏震惊,自己一共生下五子,并无女儿,怎么让他娶过门?远房表哥道,无妨,他本就爱好龙阳,见裴家五子生得都不错,不妨碍娶哪个。说罢,他便被裴何氏乱棍打出裴府大门。如此狼狈,远房表哥自然不肯罢休,举着契约大喊,他迟早会出人头地,重新回来迎娶某个表弟!
从此远房表哥再未出现,裴何氏只当他不存在,并狠狠地骂了裴老爷一顿,叫他胡乱与人结什么娃娃亲。没过两年,裴云惜袒露了自己的性癖,气得裴何氏狠揍了他一顿,却也没有把他赶出门,只当他年少糊涂。
光阴荏苒,那远房表哥又忽然出现,杀了个裴家措手不及。人未到,书信先到。
岳父岳母大人亲启:
阔别五载有余,二老可好?
小婿不日将携聘礼登门,迎娶那五位如花似玉的表弟中的一位,望首肯。
小婿曾狂言,出人头地之日,便是在下归来之时。如今小婿已是京城最大的水粉商人,家财万贯,名声在外,二老何须担忧?
契约经京城府衙鉴定,确有效力,若有不从,可到官府衙门说理。
此番前来,多有冒犯,望二老见谅。
外甥霍龄拜上
这纸书信此刻便摊在饭桌上,它已被裴家人轮番拾起来看过,又狠狠掷下,裴老爷坐在堂上已有大半个时辰,闷声不吭。裴明惜和裴云惜亦是陪他干坐着。
裴文惜跨入厅堂,便瞧见这副景象,问道:“爹,娘,大哥,二哥,你们为何都坐着不说话?”
裴何氏见他问,一瞬便涌出泪来,哭抢道:“真真造孽!可怜我儿!可怜我儿啊!”
裴老爷听着心烦,喝止道:“哭什么,人不是没来吗?”
“来了就来不及了!”裴何氏扭头骂道,“你明知霍龄那小子早已巴结到了皇宫里,你怎么不早说?!”
“说甚?他霍家的本事,干我们裴家何事?”裴老爷憋着一口闷气,极其不顺,“他家早已攀上高枝成凤凰,我要是早说了,不还是灭自己威风么?他若是不来信,我权当没他这个外甥。”
裴云惜在一旁听着糊涂,轻声道:“霍家如何了?”
裴老爷一声叹息:“霍龄那小子从小就爱摆弄胭脂水粉,都道他是痴情种,爱玩弄姑娘玩意儿。怎料,怎料竟成了龙阳之癖!……呃,那个云惜,爹不是说你……”
裴云惜尴尬地笑笑,低下头来,道:“爹不必顾及我,继续说吧。”
“唉……”裴老爷惋惜地望了自己的二子一眼,又道,“霍家仅此独子,自然是宠溺,霍龄这小子人倒是机灵,研制了不少新奇的胭脂水粉,销路极好,最后竟卖进了皇宫之中,深受多位娘娘喜爱,得到垂青,一步登天。”
裴明惜细细回忆曾经见过的霍龄,面相油滑,一双桃花眼总是乱眨,裴明惜当他是有眼疾,没细究。直至后来他翻出一张契约来裴家讨亲,被裴何氏打出,那是裴明惜最后见他。
“爹,如此说来,这霍龄如今是有权有势?”裴云惜道。
裴老爷无力地摇着头道:“唉,霍家已在京城站稳脚跟,怎是我裴家惹得起的?”
裴何氏一听,急了:“老爷,你这话何意?惹不起,只能任凭宰割了?你要把咱们的儿子嫁给他?这不是让全临安城耻笑咱吗?”
裴老爷怎会不知后果,若是真的把五子中的一子当做姑娘嫁出去,裴家将会成为全临安城的笑柄,又不是风月楼的小倌,赎个身带回家还名正言顺点。裴家五子即便不算出色,至少清白干净,一点儿风月绯闻都不曾被传过,此番要是有一个嫁人,其余四人还能有好名声吗?
裴文惜听他们争执了半晌,忽的冒出一句:“二哥不是欢喜男子吗?”
裴云惜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裴明惜亦是惊了一跳,顿时拍桌起身喝道:“文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裴文惜一抖,结巴道:“我,我不过,不过实话实说……我……”
“你——”
裴云惜站起来拦住裴明惜道:“好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霍龄的事,我们自家兄弟吵什么?”
裴文惜埋下脸来,抱着书匆匆地离去。裴何氏一脸凄惶,泪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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