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嘛要梦见这事。”丁隶揉着睡眼,飞机在平流层底部匀速巡航。
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丁隶只知道两家是世交,他们两人和几个堂亲自小就玩在一起。那时候,就听长辈都喊他“阿静”,丁隶也不懂具体是哪个静,只觉得他不太爱说话,便在脑内自动配上了这个字。
“阿静,你大丁隶半年,是哥哥,要谦让弟弟。去,把积木给丁隶,两个人握手和好。”
身为幺孙,又深谙讨大人高兴的办法,丁隶每次撒娇没有要不来的玩具,即使那些东西他并不是那么喜欢。
果不其然,阿静极不情愿,却不敢违逆父辈,伸手把积木盒子推了过来。
“谢谢阿静哥哥。”他不忘得了便宜卖乖。
对方没怎么理他,到一旁玩去了,直到客人走了之后他才发现,纸箱里自己最喜欢的小汽车少了三个轱辘。
随手翻着飞机上的旅行杂志,丁隶不禁笑出声,引得邻座一阵侧目。
这件事让自己单独记住了他。
浅色对襟褂,左眼角的泪痣,阿静对于脸盲的丁隶来说很容易识别。不过之所以记得那么清,大概因为他一直是个无比麻烦的存在。——阿静祖父母是老一辈少有的文化人,家教尤其严厉,当丁隶还在唱两只老虎跑得快,他就开始念《四书》了。渐渐地,一手颜体挥洒自如,古琴弹得行云流水,上学时无论成绩还是个头都高出自己一截,就算高中分进了不同班,自己也不时要被老妈叨唠几句“你看看人家阿静”之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七岁。
某天,阿静忽然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用忽然来形容也不对。丁隶托着腮帮,目光停在舷窗上,应该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算算就已经好几年没见了,之后听闻他家搬去了外省,也没有确切音讯。直到有一次,他在北陵路闲逛,无意间登上一家古怪的店铺,看到门后那男人古旧的衣着和眼角的泪痣,九年前的记忆才迅速被翻了出来。
“敝人斋主,姓齐,单名一个谐字。”他浅笑轻扬。
飞机放下起落架。
出国进修一年重踏故土,丁隶朝接机的同事挥了挥手。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他嘀咕。
“哪有,还不都是老样子。”同事说。
门后的齐谐,和之前的阿静,有些部分无论如何也难以重合起来。
丁隶打了个哈欠,时差:“大概是错觉吧。”
“是你在富饶的美帝呆得太久,忘了这里的航站楼有多破了吧。”同事哈哈。
丁隶也哈哈。九年,义务教育都够了,性格有些差异也没什么奇怪。
而且有那么一点始终没变。
从小对正儿八经的学问兴趣不大,阿静偏喜欢钻研奇闻异谈。因为这事,他没少挨祖父母的训诫,在学校也被看做怪人,加上他又多少有那么点优等生的自恃,人缘并不好,直到高中,却有一阵忽然变得有说有笑了,和同学的关系也逐步改善,最后竟意外地受欢迎起来。
至于这件事,丁隶倒是觉得自己知道原因。
“先送我去北陵路吧。”丁隶说。
“你家不是在东一环吗?搬了?”同事问。
“有点事,哈哈。”
同事露出一副了解的笑容:“刚回国就‘有事’,够忙的你!”
“是啊。”丁隶顺水推舟,“就是那么久没回来才有事嘛。”
提着巨大的行李箱,久违地登上那架楼梯。
丁隶听见脚步声,抬头:“有吃的吗,好饿。”
齐谐站在台阶顶端:“别挡路,我要出去。”
“去哪。”
“你管我。”
“我跟你一起?”
“先把时差倒好吧。”一串钥匙丢来。
“哦。”接过。
“厨房有包子。”错身。
“哦。”上楼。
一如往常,入殓师坐在大香樟树下的塑料凳上,周围不停传来搓麻将的声音,恰好掩盖住离奇的讲述。
“这次是什么故事?”齐谐走过去。
入殓师垂着的右手夹着烟,已被熏成黄色:“妆。”
“女性吗。”
“是。”
“说来听听?”
“问他。”
顺着烟头一指,齐谐注意到旁边一个年轻人。瘦,文弱,少白头,神情枯槁。
“我的妻子死了。”年轻人说。
“节哀。”齐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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