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一头说着一头递过去几串钱,赔笑道:“她原是我娘家表妹子,在京里时也很要好,这各自嫁了人,她又去了南边,也多少年不得消息了。这回好容易得个信儿,这不巴巴地跑来看了?这位大兄弟,还烦劳带我进去寻她一寻可成?”
年长的开口拦道:“我们府里规矩大,可不敢随便放人进去,你既说是认得的,我们替你传句话,让她出来见你也罢。”说了几人都点头,有两个还要做事,先自往外去了,那年轻的便去里头替这婆子传话。
片刻,马六家的急匆匆出来,见了婆子微微一愣,才满面堆了欢喜道:“余姐姐!”
那婆子也上前笑道:“娟儿,你真回来了?”
马六家的紧挽了那婆子的手道:“可不是回来了,本来还说过两日同管事告了假去府里看看你们呢!姐姐倒先寻我来了!”
说了便拖着人往里走,跟门口看门的道:“这是我娘家表姐,我这会儿正好不当班,带她进去说说话儿。”
看门的婆子细看了余婆子一眼,木着脸从底下取出一本书册,打怀里掏了块表出来看了眼,就翻开簿子写了起来,完了往马六家的面前一推道:“规矩你都知道的,画个押。”马六家的答应一声,拿起笔画了个押,这才带了余婆子往里走。
跟着拐了几个弯,到了一处后罩房,边上一家妇人见了,招呼道:“有客人啊?”
马六家的答应一声:“哎,京里的亲戚过来了。”说着推开自家房门,把余婆子让了进去。
余婆子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一明一暗两间屋子,后头还连着灶间,因隔了帘子,却看不真切了。这进门这间当间摆着四方桌子,四边条凳,靠墙长案,东西都只算寻常,心里便有了计较。
马六家的沏了茶上来,笑着道:“姐姐喝茶,这是我前两日刚得的,叫个什么笋,咱们也不懂,姐姐尝尝。”
余婆子见那茶却不赖,浅抿了一口,赞道:“好香的茶叶!”又道,“怎么没见你家里人?”
马六家的叹气道:“哪有什么家里人?嫁过来不两年,那倒霉鬼就伸腿去了,也没留个根儿。前些年我婆婆也没了,如今这家里呀,就我一人儿,倒是清静。”
余婆子道:“唉哟,这日子可怎么过的,你怎么不再找一个?”
马六家的摇摇头道:“婆婆在的时候拘着,生怕我再嫁,几年相处下来,她倒把我当闺女养了。我若再嫁了,谁给她烧纸?索性算了,再说这日子我也过惯了。”
余婆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马六家的却道:“姐姐今日来看我,可有什么事?”
余婆子嗔着她道:“你这话说的!你当日跟着四姑娘嫁了那么老远,先还有几个口信来,后来倒一声儿不闻了。这回听说林姑娘带着人回京了,我妈想着你原是这里出身的,说不定就跟着回来了,这才让我过来问问。你说说,我若不寻上门来,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搭理我们了?”
马六家的道:“唉,姐姐你在那富贵窝里呆着,哪里知道我们的苦?一时在苏州了,一时又去扬州了。先是老太太没了,这没出孝呢太太便病倒了,姑娘又是一日三餐拿药培着的。后来太太也没了,听说府里老太君来接姑娘走,他们几个还去打听了,哪知道老爷就只让带了两个人跟着,道是怕奴大欺主,横竖到了京里还怕少了人使唤?
这么着,姑娘一走,府里越发荒芜了,后院那几个连个姓名儿都叫不响,老爷也不当回事的,十天半个月都住在衙门里。那日子过的,唉,真是没滋没味的。后来听说老爷在衙门里病了,姑娘也回来了,却都没回府里住。
等回府里住时,老爷已经病得狠了,饶是这样,还不歇着呢。又去稽查私盐,还打了起来,这会儿还生死不明的。不是咱们嘴臭心毒,就老爷之前那体格,又是在海上,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这么一出接一出的事儿,你说说,唉。”
余婆子此番正是打探来的,看马六家的愿意说,心下大定,便道:“你看,我来也没带什么东西,也是我妈说的意思,哪怕来见见你,陪你说说话,也是好的。亲戚走动,总要有走动才能亲近。”
马六家的忙不失迭地点头:“可不是!寻常我也难找个能说话的人儿!姑娘身边的人都是之前在京里在衙门那边的,咱们府里出身的没一个到得了跟前去的。这会儿到了京里,我想着怕不是能松泛点儿,哪里想到那规矩竟比咱们原先府上还重些,同在扬州府里也是两个样子。就说厨上,一多半的人从前都没见过的。能说说从前话的人都没了。”
余婆子问道:“当日那么些人陪嫁过去的,这回没有都回来?”
马六家的冷笑道:“姐姐好糊涂心思!他们跟着去了,不管是打点田庄的还是打理铺子的,这么些年了,手里能没点好处?哪里肯轻易离了那里。跟到府里的,老爷同夫人最是情深,老太太准备的那么些花骨朵儿似的人儿是一个都没派上用场。知道林家有三代必放的规矩,一个个都求了夫人往那老根子家生子家里嫁了,这回姑娘回京前问了,若是愿意自去的都给身价银子还另有赏钱。那可不是巴不得的?只我们几个没根没基又没命数没运道的,才在这里干熬着罢了。”
余婆子想着王夫人本还想捋一捋府里出身的人,看看有哪些得用的,如今看来却是难了。因笑道:“我哪里知道你们的事!不过听你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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