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儿笑道:“奴婢也不清楚呢,原是今日二奶奶来报府里修园子里头要的细件儿,听说琉璃那块的铺子掌柜原是大奶奶的陪房家人,这才让奴婢来传话儿的。”
李纨心道果然来了,为难道:“前些年信王府来要庄子的时候一同送了出去的,这会子可不一定使唤得动了。”
金钏儿笑道:“奴婢只是替太太传话了,话传到了,旁的奴婢可都不知道的。”李纨笑笑,依旧一脸愁色。
王夫人让金钏儿传了话,就等着李纨来回了,哪知道这一等就等了四五天,李纨那里分毫动静没有,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便又让人把她给叫来了,立时问她:“前些日子让你把七巧坊的掌柜叫来,这么些时候了,怎么都没个回音?”
李纨答道:“回太太的话,媳妇已遣人送了口信去了,那坊主却道如今生意繁忙,一时恐不得空,待有空闲了再上门拜访。媳妇便想着不如等他得空能来府上时再报给太太知晓。”
王夫人气得不行:“这是为了府里建园子的事,你虽万事不管,总也该听说这事关系重大。如今又有多少家都在催等那琉璃件儿,这是能拖着的事儿?啊?你就这样替我用心的?”
李纨忙道:“媳妇遵了太太的话,也已经去了信了,奈何人家不给这脸面,媳妇也无可奈何。”
王夫人怒道:“他不过是你陪嫁过来的奴才,你既嫁到了我们府里,他也算是府里的奴才!如今刚长了几根毛儿就当自个儿翅膀硬了?你再给我派人过去,今日务必给我叫过府来,到时候让琏儿同他说!”
正说着,外头小丫头道:“老爷回来了,听太太这里有人,问还要多少时候。”
王夫人犹自气愤,又冲李纨叮嘱一句:“快快派人叫去,记清了!”才道,“退下吧。”
李纨行礼回转。贾政才从对面屋里出来,掀了帘子进屋,看王夫人一眼道:“你如今也需时刻谨记着自己身份,一点点事情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王夫人抿抿嘴,想起如今贵妃生母的身份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却又想起李纨木讷呆笨的样子,忍不住对贾政道:“老爷不知晓这里头的事!如今府里这样大事,这珠儿媳妇整个木头一样甚事不管,万事不问。虑着她的身份,我也不多说什么,由他去也罢了,左右也帮不上什么忙。可如今眼前就有一事,正是要她出力的时候,打四五天前同她说了,竟分毫不放在心上!这才叫过来当面叮嘱两句,让她速速去办。”
贾政亦不上心,随口道:“什么人做什么事,你若有事,交给琏儿媳妇办去不好?也省的费这心神,两下妥当。”
王夫人道:“若是琏儿媳妇能办的我还叫她做什么!那七巧坊的掌柜原是她的陪嫁奴才,我让她将人叫进府来,也好同琏儿商议商议咱们家要的东西……”
话还未完,贾政拦了问道:“你说什么?七巧坊?”
王夫人点头道:“正是了!要不是凤丫头提起,我都不知道。那七巧坊的掌柜就是上回给信王妃的庄子时一总儿送去的人,说起来咱们府上还算是旧主……”
只听豁朗一声,贾政手里的茶盅子砸在了跟前,王夫人一愣,就听贾政喝骂道:“糊涂!你既知道这人当年是送去了信王府的,如今又能掌了这样大的门面,就该知道他后头是什么人!同王爷的心腹讲旧主情义,哼哼,你胆子倒是不小,还让个内宅妇人将他叫到府里来,你好大的脸面!”
王夫人颤着唇一时不明所以,贾政见她这副小家子气蠢笨模样只觉着怒气撞头,伸了手指着她抖了半日才道:“还不快让人传话!别再丢人了!七巧坊如今都同宫中内相连着,若是记恨了你挖人根子的事儿,说上两句话,元儿在宫里的日子又该如何?愚妇!蠢妇!”想起方才王夫人说四五日前已经派人去过一次,这后宅的事自家却不好插手,王夫人又指望不上,便忙又换了身衣裳往里头寻贾母细说去了。
凤姐自同王夫人提了李纨的事,便只在一旁静候消息。你道她为何如此行事?却要从半多年前说起了。
东府丧了秦氏,却又逢尤氏病痛,竟没个能理事的人。贾珍得了宝玉的主意,求了王夫人,让凤姐帮着料理秦氏的丧事。凤姐原就为了一直没经手过府里大事服不得人心里不痛快,这样机会怎肯轻易放过?却也是她的本事,将偌大一桩事体料理得清楚明白,那宁府上下虽惧恨她不给脸面,却也服她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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