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的改变比以前的十几年还要大,从前不管怎么家道中落,他还是傲气并生的官门子弟,可是,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他以前的学得治世文章,捭阖兵法算个屁,既变不出一顿果腹的食物,也送不来给小妍御寒的棉衣,更变不成一副盛他的父亲母亲尸首的棺椁。
于是他学着扯皮狡辩,荤话说得也不会不会脸红,蓬头垢面也不会觉得不适,干完了活满身污泥也倒头大睡,在自家妹子受了欺负时,母鸡一般的护在小妍的面前……
钟檐每一日熬着日子,不是相信自己能有出头之日,只是单纯的想把日子过下去,看自己还能活出什么样来。
光阴终于把少年打造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以前的所有他都刻意忘却,偶尔想起夫子罚了他抄了许久的诗句,“草木虽无情,因依尚可生。如何同枝叶,各自有枯荣。”不由得一阵讽刺。
他站在犯人塔的最高城,极目远望,最远的地方也只能看到几里之外的地平线。
不管是什么样的高度也望不到他的故土,他的东阙。
小妍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身边,将头轻轻枕上他的肩膀,轻轻叹息,“哥哥,我……冷。”
他转过头来,目光空洞的看着怯生生的喊着他哥哥的小姑娘,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望着他,又说了一声,“哥哥,我是真的很冷……”
钟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明白这个女孩看似驽钝,其实最是聪慧,她从来不去戳他的痛处,只是佯装着柔弱,仿若三月黄花,需要人捧在手心护着才能活下去。
他忍住酸楚,生了开玩笑的心思,“小丫头片子,倒学会拐了肠子威胁人了,我不进去,你是打算要陪着我挨下去了么?”
小妍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吐了舌头。
片片雪花随着风,穿过这层云苍穹,伴着不远处矿场中酷吏凶狠的鞭笞和谩骂,急不可耐的跌落下去。
小妍,见自己的哥哥,迟迟没有进来,正要转过身去,忽然听到风雪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声音,起初以为自己是幻听,等到确定这声源是真实存在的,忽然涌出滚烫的泪来。
“我不会死的,我们谁也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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