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这些太医们也不是人人都能随便请的,如院使这样的就是只‘侍’奉宫内皇帝太后等人,等闲连宫妃都请不动的,更不必说官员们了。也就只有于阁老一家子,才敢下帖子请院使诊脉。而如曹府这样,也只是在王院判不是院判的时候能请得到人。于铤这话说的,自然是含着凌人之气,满是不屑之意。
曹鸣顿时胀红了脸。他也是年轻气盛之人,虽然平日让着于铤,但现在这样当面被欺到脸上来,却是压不住火气了:“蒋姑娘医术若是不‘精’,也不能在兴教寺里一眼就看出来承恩伯服用奇‘药’。”
这奇‘药’两个字真是意味深长,旁边已经有人转头偷笑起来。曹鸣续道:“记得蒋姑娘当日还说过承恩伯府那位有孕的姨娘若不安分,只怕胎儿不保,难道不是又说对了?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有些人,平白就捞了个爵位。”
于思睿多年无子,族中已经有人盯上了他的承恩伯的爵位,想着把自己儿子过继与他为子,这其中就包括于铤的父母。
于氏一族人多业大,如今看起来虽然是轰轰烈烈,可内部不成才之人却极是不少。于铤相当不幸地就分配到了一对儿没出息却还想着享荣华富贵的父母。无奈因为于家人太多,就算有于阁老和两朝皇后,也不可能保证每个族人都锦衣‘玉’食挥金如土。于是这一对儿不成器的爹娘,先是想着嫁‘女’牟利,等到发现利润不符合预期之后就把主意打到了儿子身上。
其实于铤是独子。一般说来,就算是想钱想疯了的人家,也不会放了自己唯一的香火给别人,偏偏于铤的父母不这么想。他们觉得:就算于铤过继出去,难道就能看着自己亲生父母成了无祀之鬼不成?怎么的也要照顾一二吧。
这个照顾,指的自然是活的时候锦衣‘玉’食地奉养,死了之后岁时年节上香。
有父母若此,即使别家也有觊觎承恩伯爵位的,都能在背后指着这一家子嘲笑了。于铤的父母怡然不觉,于铤却有些受不了,以至于这些年,他的‘性’情都有些‘阴’沉易怒了。
曹鸣这一句爵位,算是正正戳到了于铤的痛处,若不是现在站在太后的宫殿之外,皇帝又在里头,于铤就要扑上去动手了。不过不能动手,并不意味着不能动嘴,于铤也冷笑了一声:“这倒未必。我记得承恩伯府新纳了一位姨娘,哦——仿佛就是府上尊亲吧?或许尊亲沾了靖海侯府的福气过来,就给承恩伯府传宗接代了呢?”
这下轮到曹鸣的脸‘色’不好了。靖海侯府有做妾的亲戚,真是脸面无光。而于铤还不肯罢休,目光往桃华身上一溜,随口就道,“说起来这里还有一位,似乎跟府上也是沾亲带故的,日后进了安郡王府为妾,府上可就跟郡王府又是姻亲了。”
只有娶妻才算是结姻亲,纳妾则根本不算,甚至妾的亲戚根本就不能算亲戚。于铤这话,算是把靖海侯府扯到了承恩伯府与安郡王府的脚底下。
桃华不禁皱起了眉头。于铤虽未指名道姓,可也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她若是不出去,难道是要默认于铤的胡说八道不成?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已经有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于九公子说谁要与我郡王府结亲?”
沈数从小径上大踏步走过来。他也穿着一身劲装,右肩披挂皮甲。明明是差不多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却是英武‘挺’拔,往于铤面前一站,就比得于铤像棵没怎么发育好的豆芽菜似的,平白的矮了一截。
被人当面问到脸上来,于铤这嘴也有些张不开。但他生‘性’倔强,硬着头皮道:“听说安郡王大婚之后又有纳宠之喜,我只是替郡王觉得高兴罢了。”
“听谁所说?”沈数冷冷地盯着他,“不妨说出来,也让本王看看,是谁不务正业,只知道在背后败坏‘女’儿家的名声。”
哪有这个人能站出来呢?于铤脸‘色’胀红,沈数说的分明就是他,只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只会背后造谣了。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梗着脖子道:“怎么,郡王爷是说,不会纳蒋家‘女’为妾?”那这些日子,郡王府跟蒋家频频接触,所为何来,难道就只是为了采买‘药’材?
“自然不会。”沈数淡淡地道,“蒋姑娘自有父母做主,将来嫁人为妻,举案齐眉。岂是外人所能任意诬蔑的?”
这还有啥好说的?当事人都明明白白地说不会纳桃华为妾,难道于铤还能一口咬定他将来总会出尔反尔不成?那可真成了无理取闹了。沈数再怎么说也是皇家血脉,而他不过是于氏族中一个旁枝罢了,有什么身份敢跟沈数这样对峙呢。
沈数目光往其余人脸上依次扫视过去,冷冷道:“还有人要说话吗?”
院子里一时静默无声,所有的人都不大自在地转开了目光,只有曹鸣兴奋地对沈数点了点头。沈数也对他微微颔首,而后转身走到了桃华面前:“本王行为不谨,连累蒋姑娘的名声了。”
他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儿。一件月白绣浅黄‘色’桂‘’的长褙子,下头‘露’出宝蓝‘色’裙边,更显得腰身纤长,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桂‘’树,似乎还有淡淡的甜香从乌黑的头发里飘溢出来。
沈数个子高,两人站得太近,桃华又微微低着头,沈数就只能看见那刘海下面白生生的额头,以及小小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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