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定定地看了片刻,再将目光移向城外,便见那条蛛网一样的光带又起了变化:大部分光点开始向城内移动,而刚刚回到城里的光点又向外移动,交叉穿过,却又彼此错开,乍看好像有些乱,细看却又觉得有条不紊。
“侯爷,王妃是将受了伤的兄弟们……”他们只能等战斗完全结束才能去打扫战场,这个时间里,或许就有人因为延误而丢掉了性命。但现在王妃带的这支什么救护队,却不必等战斗结束就能去救人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定北侯的脸色告诉他,这不必多说,大家都知道了。
蝶衣一直到进了帐篷才敢将手稍微松一松。一直半弯着腰按着伤口,她觉得后背和手指都要僵直了。
“王妃,这个是出血不止!”
“抬上来。”桃华刚刚一个伤兵清洗完一道深而长的伤口,移开位置将他交给持着针线走上来的丁郎中,转头看见蝶衣抬进来的人,“不要松手,继续按住!”
蝶衣刚刚才直起腰,一听这话顿时又弯下去了,将几乎没了知觉的手指又按住位置。
陈立在腰间的布带被解开的时候才发现,这一路跑过来,伤口竟然并没有出很多血。即使现在这个女子将创口翻开在清洗,血也没有他想像的那样奔涌而出。是自己身体里的血快要流干了吗?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要死的感觉啊。
等等,刚才那个将他弄回来的女子说了一句什么?王妃!这,这是王妃?正在给他清洗伤口的女子就是王妃?
陈立当然是见过郡王妃的,不过只是远远的一眼,那时候郡王妃身边簇拥着侍卫和侍女,他这样的小兵根本不可能走到近前去,只觉得郡王妃看起来的确尊贵雍荣。但是现在,这位尊贵的郡王妃却穿着跟别人一样的粗布袍子,两只手上还染着血渍,亲自过来给他清洗伤口。
“要缝合。”陈立在疼痛中听见眼前的女子说了一句,“麻药呢?”灯烛的光异常地明亮,陈立能清楚地看见王妃的头发连发髻都未挽,而是编成了一条辫子就垂在背后,像西北某些村子里未嫁的姑娘一般。脸上更是脂粉未施,然而那双眼睛既黑且亮,猛然抬起来的时候带着说不出的锋利,让陈立竟有些不敢直视。
立刻就有另一个年轻女子端了一碗药过来给陈立。那药味道极重,陈立本能地张了张嘴,正想问问这是什么药,王妃已经不容置疑地道:“快点喝!”
现在她已经站直了身体,稍稍拉开一点距离,陈立只觉她简直是生平仅见的美貌,比西北女子精致细腻,偏偏眉宇之间的英气却丝毫不逊。陈立不知道什么艳光逼人容光慑人的文雅词儿,却只觉得竟然生不起违抗之心,下意识地张嘴把那一小碗实在很难喝的东西咽了下去。
“清创完毕,准备缝合。”陈立听见王妃说了这么一句,那两个抬着他的妇人就将他移到了一张桌子上,之后抬着那块“床板”就出去了,似乎这里已经没有她们的事。
陈立惊讶地发现,那碗药喝下去,他的伤口竟然好像没那么疼了,倒是一股子困意涌上来,很想睡觉。不过随即他就瞪大了眼睛,因为向他走过来的那张脸极其熟悉:“怎么是你?”这不是姓丁的吗?
只是这时候丁郎中可完全不是前几天被他揍了一顿时的那副窝囊样儿。他也穿着白色的粗布袍子,脸上染着几点血渍,袖子高高挽起,手里持着像针线似的东西,对陈立的话充耳不闻,低头就察看他的伤口。
“我不用你——”陈立正要挣扎,又有人抬着一个血淋淋的军士冲了进来:“王妃,这个腹部中刀,肠子流出来了!但是还有气!”
肠子流出来了?陈立也跟着看过去,那个军士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依稀记得是左营里的人,出城之前见过的。灯光下他身上血淋淋的,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几乎难以觉察。
“丁郎中负责那一个!”王妃立刻下了命令,“小丁郎中,你来给他缝合!”
小丁郎中?也姓丁,不就是姓丁的儿子?陈立还想表示反对,但药性已经发作,他神智都不怎么清醒了,只能躺在桌子上,自觉就像一头待宰的猪一般任人摆布。昏沉之中,他隐约听见有声音带着几分悲痛地道:“王妃,这人没气了……”
没气了?是说肠子都流出来的那个左营军士吗?陈立昏沉地想着:又是被姓丁的治死了吧?不过,肠子出来,人本来也是该死了……
“王妃,这个腹部中刀!”又一个声音闯进帐篷,是个女声,大概因为紧张而十分尖锐,震得陈立又清醒了一点儿。
他能感觉到自己腰间的皮肉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戳刺,可是疼痛的感觉却十分轻微。他想转头去看看,但脑袋很沉重,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有耳朵好像还管点用,听见王妃再次道:“尸体抬出去,丁郎中,准备给他手术!”
王妃的声音听起来冷得像冰,坚硬得像石头,而且比刚才还提高了些,仿佛在斥责谁一般。陈立拼命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过去,却只看见丁郎中转过去的背影,瘦削而沉默。
陈立并不知道,在他昏睡过去之后,这样的情况还在陆续发生,并且不仅仅是在丁郎中的这一个帐篷里。
天色大亮之时,西北军将北蛮击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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