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忙道:“王妃说了,王爷染上那个牛痘,就是因为防护没有做好的缘故。要是好好防护就不会这样了。王妃还说,之前在隔离区的那些衙役和去照顾病人的家眷,他们其实很多都不懂护理,所以不能很好地照顾病人,还会让自己也染上病,若是她能教出一些人来,知道如何既保了自己,又能照顾病人,那这次疫病也会少染上几个人的。”
蝉衣听她一口一个“王妃说”,心里十二分的不自在,冷笑道:“若是王妃能治这炭疽病,就是没有这些护理也不用怕了。”
蝶衣反驳道:“王妃说,这是两回事。总有些病是很难治甚至不能治的,甚至是能治的病,也不是落在谁身上都能治的。治疫这种事,不让它传播开去感染更多的人,这是很要紧的,有时候甚至比治好病更要紧。”
“什么都是王妃说王妃说!”蝉衣把手上的布巾往水桶里一摔,“我看你现在对王妃真是奉若天人,还记得你是伺候王爷的吗?去学医?你去学医,谁来伺候王爷?”
“有王妃呢。”蝶衣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王妃将王爷照顾得极好,带来的那几个丫鬟也能干。再说,我就是去学护理,也能伺候王爷啊。”从前她和蝉衣两个在沈数身边,端茶倒水的活计多是蝉衣做,她则是给沈数做针线更多,现在去学护理也不会妨碍什么的。
蝉衣只觉一阵心塞,上下打量了蝶衣几眼:“跟着王妃走这一趟,我瞧着你怎么——”被蒋氏迷了心窍了不成?一副以她马首是瞻的模样。
蝶衣敛了笑容,认真地道:“姐姐,我可是说真的。从前我觉得王妃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王爷爱重她,她就是我主子,我也得用心伺候。可这次往疫区走这一趟,我才知道王妃的本事。”
蝉衣冷笑道:“这倒也奇了,王妃自己都说治不了这病,你就如此推崇,若是治得了,岂不要被你当成菩萨转世了?”
蝶衣微微胀红了脸:“姐姐,又不是王妃自己医不了。西北的郎中都在那儿呢,他们都没法子。若不是王妃说的那些法子,死的人更多!再说,王妃搞出来的那个什么青霉什么的,还救活了好几个非死不可的人呢。”
蝉衣淡淡地道:“是救活了好几个人,可是听说也吃死了好几个。”
蝶衣的脸胀得更红:“那几个人就是不吃这药,性命也救不得的。而且王妃事先就说过,这药吃了之后若是禁受不住便会死人,那些人都是自己选的!”
蝉衣摆了摆手:“我不与你争。只是觉得若有本事,定能将人救回来,而不是如现今这般,吃了药叫人自生自灭。”
蝶衣睁大了眼睛:“姐姐,你说话好生轻巧!”从前她也曾这样想过——只要是真有本事的医者,定然能够药到病除。然而这次去过那人间地狱般的地方,看过那些郎中们焦头烂额绞尽脑汁地想要施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一个个死去的情景,她才明白有些事根本不是想的那么简单。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了,蝶衣板着脸擦洗完就出去了。蝉衣默默地洗漱,心里却有几分发慌——从前蝶衣也是不喜蒋氏的,怎么这一趟出去,简直就是换了个人一般。蒋氏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凭着一手医术将人迷惑成这样?
等她心事重重地洗完,水都快凉了。蝶衣已经换完了衣裳,见她出来板着脸道:“我要去伺候王爷,姐姐要不要一起过去?”
蝉衣叹了口气,过去拉了她的手道:“你这脾气也太大了,我不过说几句话,你就摆脸子给我看。”
蝶衣仍旧板了一张小脸儿道:“姐姐你没去过隔离区,没见着那些人都是怎么样费心费力救人的。”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蝉衣服了个软,“他们自然都是想救人的,我不过是着急,说话才冲了些。”
蝶衣这才放松了表情:“真的,姐姐你若去看了,你也要去学医的。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真是……我那几天夜里都睡不着,一闭眼就看见那些个小孩子,脸上身上生满了脓疱……”
蝉衣被她说得胸口一阵翻涌,幸而胃里是空的,并没什么可吐,强忍着道:“生了天就是那般,既是没药可医,也没办法。”
蝶衣睁大眼睛:“可是王妃说了,若是给天下的小孩子都种上痘,就再也不会有人生天了!姐姐,这是多大的福德!”
自沈数这一场病之后,蝉衣也不敢再说这种痘的法子是异想天开了,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无量功德,只得点了点头:“王妃是菩萨转世。若是这法子能成,西北也要给她立生祠的。”
蝶衣这下露出了笑容,连连点头:“那是定要立的!姐姐,我也不求能学到王妃几分医术,只要会那个护理就行了。”
蝉衣不防她又提起学医的事,不由皱了皱眉:“你当真要去学?”
“当然!”蝶衣郑重地道,“王妃说了,若是西北的女子多学学护理之法,不但对疫病之事有利,到了战时,也能多救活不少人呢。”
“战时?”蝉衣有些莫名其妙,“每年北蛮来犯,城中的妇人也有许多去营里帮忙的啊。”
“王妃说那不一样。”蝶衣理直气壮地反驳,“若是懂了护理之法,就能更好地照顾伤者。”
蝉衣忍不住又要反驳:“那有什么不一样的?营里的军士们都是断腿断手,学会了护理,还能给他们把手脚接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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