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其实真正糊涂的是他。当初怎么就错认了人,还定下了婚约!若是当时发现认错了人,想个借口悔婚也还来得及,毕竟当时只是换了庚帖而已。
但那也未必妥当。蒋家毕竟有两人在朝为官,两人在后宫为妃,现在又出了一个郡王妃,若是他无故悔婚,一个小小的庶吉士,自然挡不住蒋家打压,倒不如将错就错了。然而这一将错就错,竟致今日一错就错到西北来了……
刘之敬脑袋里乱哄哄的。身后的车上飘来一股子浓浓的药味,又苦又涩。
他本是个不爱喝药的人,最不喜药草那股子气味,这些日子却捏着鼻子为这些药草奔忙,此刻就连自己身上,也仿佛浸透了这股药味,再也洗不净似的。
刘之敬突然弯下腰干呕了起来,只觉得这股子苦涩之气萦绕鼻端,似乎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之中似的。
他在车队之中还是颇引人注目的,忽然之间干呕起来,立刻便有人报到桃华那边去了:“王妃,刘翰林仿佛身子不适。”
“我去瞧瞧。”桃华觉得大概是自己把人家吓着了,无奈之余倒也觉得刘之敬是个善心之人,只是书生大概没经历过这些,乍一听说疫病竟无法平治,顿时就顶不住了。
沈数却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未拦阻:“多半是路上累了些,饮食又有些粗糙之故。若是他实在顶不住,就安排他回京城去,到了边关忙碌起来怕是更要受委屈了,若他病倒反不好了。”
桃华并未深想,点头道:“你说的是。不过我看他脸色也不像有什么大病,大约就是为治疫忧心,边用饭边思虑,于胃肠自然不宜。”说着,顺口还要教导一下沈数,“王爷也要引以为戒!”
沈数笑着点头,等桃华一转身便吩咐道:“去瞧着刘翰林,若是他有退意,送他回去就是。”
或许是他疑心过甚吧,但桃华这位未来的妹夫在方才那一会儿流露出来的失望,可不太像桃华所认为的那样,是对西北遭疫百姓的悲悯。
“王爷的意思是——”初一跟了他十几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刘翰林他……”不想去西北了?一听说王妃也没有平疫的把握,就想当逃兵了?
“王妃总是太过慈悲。”别看桃华遇事时仿佛带刺的玫瑰一般,连太后都能不动声色地威胁,但她其实内心还是太过柔软。或许真是医者父母心吧,蒋家人从蒋老太爷到蒋锡,再到桃华,其实都是这般柔软的人。
沈数嘴角不知不觉地浮起了一丝笑意:“到底是王妃未来的妹夫,不必做得太难看。”如果刘之敬不是已经跟桃华的妹妹定了亲,逃兵可是要斩首的!
桃华并不知道沈数的安排,然而给刘之敬诊过脉之后也有点疑惑:“究竟觉得怎样?”这脉象并不是肠胃有损的模样啊,虽然有些疲劳,但刘之敬的身体情况应该还不错,难道真是被吓坏了?
“此次疫症虽然难治,但只要防范得当,并不会轻易染病。”不懂医的人,很容易有两极分化的错误观念,一种是认为什么病医生都该能治,根本不算个事儿,另一种就会过分夸大病症的可怕,自己吓自己。
刘之敬勉强挤出个笑容:“下官并不是怕染疫。”并不是不怕,只是最怕的并不是染疫。
“那就好。”桃华点点头,收回搭在他手腕上的手,“你歇息一日,我叫丫鬟给你熬点汤粥。你放心,皇上已经知道疫情难治,并不会降罪。”
刘之敬看着桃华走出去,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当然了,她已经是郡王妃,只要皇上不降罪,她就什么事都没有。可是他千里迢迢的跑到西北来,要的可不只是不降罪啊!而且,皇帝不降罪于她,可未必就不降罪于别人,毕竟此次平疫还是打的朝廷的旗号,郡王妃不过是跟安郡王回舅家探亲,顺便治疫罢了。
现在如何是好?刘之敬躺在马车的角落里,被周围奇怪的味道熏得更想吐了。这里头有药材的各种味道,还有其他奇怪东西散发出来的复杂味道,简直难以形容。加上马车行驶起来之后的颠簸,还不如他自己走路来得舒服呢。
不过,若是自己下来走,就证明他其实没什么病。那么到了西北,又该用什么借口不去治疫呢?
车队在入夜时分到达了距离边关最近的小镇。这镇子有个名儿叫三十里,从这个名字上就可以确定,明天再走三十里,就能到边关了。
“王爷,殷大哥来了!”蝶衣兴高采烈地在门外禀报。
这镇子原本小得可怜,只因处在前往边关的要道之上,来往之人多半要在此歇脚,这些年才渐渐兴旺了一些。只是物资有限,镇子看起来仍旧偏于简陋。沈数一行人包下了镇上最好的客栈,其实也不过是些低矮的小房罢了,殷忠行的马到客栈门前,连屋里都能听见动静。
“属下给王爷请安。”殷忠行头发上全是细细的黄土,显然是一路顶风吃土地跑过来的,“不知王妃可有闲暇,西北疫情有些变化,须向王妃禀报!”
这话他说得有几分尴尬。身为外院侍卫,求见女眷,这还真是少有的事儿。
桃华正在洗漱。西北缺水,然而做医生的多少都有点儿洁癖,这一天天的赶路灰头土脸,不洗可实在是受不了。还没洗完,桔梗儿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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