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锡一直仔细打量着女儿,见桃华身穿大红缂丝袄,映衬得一张脸真如桃般娇艳,虽然眼睛下头略有点儿青色,但眉间舒展,眼角含笑,站在挺拔的沈数身边确是珠联璧合,这才放下心来。
才一放心,就听见西北疫情几个字,蒋锡这心忽地一下又吊了起来,顾不得把人往屋里让,急忙问道:“什么疫情?你这就要去?是皇上派的差事吗?”
曹氏眼巴巴地盯着儿子,终于等到沈数把蒋柏华放了下来,忙上前道:“老爷,大冷的天儿怎么站在外头说话,先让王爷和桃姐儿进屋才是正理。”
蒋锡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自己额头道:“可不是,看我真是糊涂,王爷里头请。”
沈数上前一步笑道:“岳父大人先请。”
桃华有点哭笑不得地捅了脱线的老爹一下:“爹,你怎么还叫他王爷呢?”现在是你女婿了呀。
蒋锡干咳了一声,有点尴尬。不叫王爷叫什么呢?虽然是女婿了,可是之前叫惯了王爷,这会儿对方倒是流利地改叫岳父了,他可该怎么称呼呢?
沈数也轻咳了一声:“岳父,我表字征明。”这是他及冠之年,舅父定北侯给他取的字,只是除了自家人,极少有人知道。
“哦哦——”蒋锡从善如流,“征明,屋里坐。”
回门按习俗是要带回门礼的,这个沈数早就准备好了,所以虽然突然间出了西北疫情的事,以至于不得不在今天就回蒋家,礼物仍旧是一样不少,流水似地抬了进来。
蒋锡倒不是看重什么礼物,然而女婿如此郑重,正说明女儿在夫家被重视,他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来来来,坐。”
沈数却轻轻拦了一下,反手将蒋锡搀着在上头坐下:“还未给岳父岳母磕头。”
虽则今天不是回门的日子,但沈数仍是将它当作回门来看待的。桃华早在进门的时候就示意了薄荷,这会儿薄荷捧出李氏的牌位,恭恭敬敬摆在另一边座位上,小丫鬟递上拜垫,夫妻两个一起跪下去,认真磕了三个头。
蒋锡眼圈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红,张着手哎了两声,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快起来,快起来!”转头看了一眼李氏的牌位,声音微微发颤,“如今桃姐儿得了这样佳婿,你地下有知,也该欢喜了。”
曹氏尴尬地站在门边上,不知是进来还是退出去。刚才她听沈数说要给岳父岳母磕头,还当说的是自己,正要走上来时便见薄荷抱了李氏的牌位出来,顿时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自她嫁到蒋家,也就是进门那天拜过李氏的牌位。桃华并不热心于用一个死人的牌位来压制曹氏,而蒋锡更愿意把亡妻深藏在自己心里,所以父女两个都很少在曹氏面前提到李氏,更不像有些人家一样,逢年过节的就让继室去拜原配的牌位。以至于曹氏虽然有个继女在眼前,却时常会忘记前头还有一位原配夫人。
这会儿看着一对新人对着椅子上的牌位磕头行礼,曹氏才记起来,原来还有一位李氏的,而安郡王的敬重都是对着李氏去的,她不过是个继室罢了。
桃华被蒋锡说得也有些心酸。其实对她而言,李氏不过是名义上的母亲,根本毫无印象。然而蒋锡偶尔说起来,讲的都是李氏生前对她如何疼爱,在她痴傻的那三年里如何小心翼翼地照看,如何烧香拜佛愿意折自己的寿数换她平安。从这一点上来说,李氏甚至比她前世的亲生母亲更有存在感。
现在看蒋锡这样动情,桃华也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想说话却像喉咙里哽了什么似的,一时难以出声。还是蒋燕华走上来,柔声细气地道:“爹爹,今日是姐姐回门的大喜日子,李氏母亲地下有知,自然也是高兴的,爹爹也该笑才是。”
蒋锡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举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自嘲地道:“你说得不错,是爹失态了,都该高兴,都该高兴!”
桃华笑了笑,拉了沈数转向曹氏,福身也行了一礼:“我要跟王爷去西北,家里的事就辛苦太太了。父亲要编书,还要教导柏哥儿,日常免不了疏忽自己,都要靠太太悉心照顾了。”
曹氏没想到桃华还会特意转过来给她行礼,虽然不是跪拜的大礼,也已经受宠若惊,连声道:“桃姐儿你只管放心,都有我呢。”
蒋燕华默然无语。曹氏根本没听出来,桃华说蒋锡要教导蒋柏华,意思就是让曹氏不要插手蒋柏华的事,只要照顾父子俩的日常生活就够了。也就是曹氏这样的,根本听不明白意思,就乐颠颠地先答应下来了。
然而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蒋燕华扫了一眼刚搬进屋里的回门礼,心中酸苦——单是这回门礼,就快比得上刘家的聘礼了。原以为自己定了刘家的亲事,将来会比桃华身份更贵重,曹氏在蒋家也就更能挺直了腰杆,谁知道桃华竟一跃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倒将她比得更低了。
女子在家靠父兄,出嫁靠夫婿,桃华嫁了这样一个高贵的夫婿,挟郡王府之威回头来管蒋家的事,谁又敢说什么呢?曹氏就算是给蒋家生了儿子,也是比不得的。
蒋燕华心中哀叹,看桃华已经开始分发带回来的礼物,而曹氏兴兴头头地收礼,顿时觉得自己的一片苦心都白废了,曹氏就这么过日子吧,也指望不了什么了。
这回门礼都是沈数叫人精心准备的,送给曹氏和蒋燕华的就是新式的衣料首饰,给蒋锡的是邬正不知打哪儿弄到的一本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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