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使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此人姓顾名丛,以前在太医院并不起眼,不过是个八品官儿,也并不固定侍奉哪位妃嫔,只是给那些宝林御女之类的低位妃嫔们诊一诊病。只是前些日子,赵充仪有孕之后,此人就被皇帝提拔起来,时常出入春华殿了。
赵充仪早产生下畸胎后,这顾丛就又被打回原形了,依旧每天沉默地当值。可是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顾丛自己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可别人却不是如此了。当时有好几个想去春华殿侍奉而未成的太医,时不时的就对他冷嘲热讽,院使虽然制止了几次,但他总不能老在太医院盯着,所以私下里顾丛仍旧受了不少气。
不过院使眼光老辣,却从中看出了点东西——赵充仪当初有孕是件大事,甚至足以影响宫中局势,多少人都想趁机巴上赵家,最后却是这顾丛去了春华殿。虽然当时侍奉春华殿的不止他一人,但这仍能证明,顾丛是皇帝所信任的人。直到赵充仪出事,顾丛虽然又像从前一样开始坐冷板凳,但皇帝也未曾治他的罪。
院使在太医院已经呆了将近四十年,往往会比别人想得更多些,这些事联系在一起,他对顾丛就有些另眼看待,认定他日后还会有机会的。这种情形之下,顾丛若不开口,这去西北的差事未必轮得到他。这会儿他自己跳出来,倒真让院使有些意外。
“你想去西北?你专精的乃是妇人科吧?”
“下官于妇人科略有所得,不过祖上所传乃是治痈疽之症,或可于西北疫事略尽绵力。且郡王妃医术精绝,下官也想跟随左右,企得一二指点。”
说到郡王妃的医术,院使也是佩服的。不过顾丛是个男子,说这话未免就有些不大合适:“你若愿去自是最好,只是郡王妃毕竟不是医女,你还是要检点谨慎些。”别到时候郡王爷看你不顺眼了,在西北给你个暗亏吃吃,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西北疫情的事儿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寿仙宫,太后靠坐在那里让青玉揉按着额头,缓缓地道:“你说,西北的事儿是真是假?”
青玉不解她的意思,道:“这般大事,想来做不得假?”
太后嗤笑了一声:“天高皇帝远,如何做不得假呢?什么痈入五脏,我虽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肺痈肠痈各不相同,更不必说什么痈入颅中,如何会是同一种病症?蒋氏自以为有些医术,说的话就会天下皆信么?”
青玉仍旧有些不解:“娘娘的意思,是说西北疫情是假的?可——定北侯造此假说,又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太后慢悠悠地道,“或许是又要催着户部拨饷,造出这疫症的事来,好让皇帝觉得边关吃紧,不敢拖欠了粮饷。又或者——根本是要借此机会让老四回西北呢。”
青玉不敢吭声了。太后一直想借着成亲的机会把沈数就留在京城,将他与定北侯分割开来,所以在头一个崔氏水土不服的时候只是听之任之,将沈数的婚期一拖再拖。后来崔氏死了,又欣然同意沈数为未婚妻守一年。然而这会儿西北弄出个疫情来,蒋氏要去治疫,安郡王身为丈夫,又是西北出来的,自然也要回去,这是谁都挑不出毛病来的。
如果这么一想,好像太后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这猜测实在是冷血了一些。
“那娘娘的意思,难道不让郡王妃去?”
太后皱皱眉头:“照说她已经是郡王妃了,这样抛头露面,也未免太不成体统。”然而这话也不大站得住脚,那可是疫情,若说从前做医家女还能治疫,得两县之人立生祠,如今嫁入帝王家就不管百姓死活,这说出去能听吗?
青玉小心地道:“郡王妃这也是为了西北的百姓……”
太后略有点烦躁:“我自然知道!”可是沈数回了西北,就如龙归大海,再想把他重新拖回京城困住,怕就没有这么好的理由了。
青玉见太后眉头又紧紧皱起来,连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娘娘不要再为这些事费心了。西北边境乃是重地,若是出了乱子非同小可。如今郡王妃既然愿意去,那必能保西北无虞的。若是万一……”
若是太后拦阻,西北出了问题太后可逃不开责任,现在什么都依着安郡王,西北再出问题,那就都是定北侯一家子亲戚的事了。太后缓缓放松了眉头:“你说的也是,那就且由他们去。只是须要派人过去好好察探,莫要被殷家哄了。”
青玉笑道:“那可就是欺君了。”
太后半闭着眼睛冷笑了一下。前一阵子山东风波闹得沸沸扬扬,若是这次能抓住定北侯府的把柄,休想她会轻轻放过。
“去吧去吧,都去吧。若是这疫治不好……呵——”
疫情急如星火,桃华只能在府里众人打包收拾东西的时候,跟沈数回了一趟蒋家。
成亲第三日才是回门的时候,新娘第二天就回家的情况,一般都是因为出了什么问题被男方退货,所以门上的人看见郡王府的马车到了,全都吓了一跳,连忙往里头送信。
蒋锡正在教蒋柏华写字,闻言也吃了一惊,只有蒋柏华听见姐姐回来了,高兴得把笔一扔就从椅子上跳下去往外跑。昨天晚上他才知道姐姐以后就不回来了,扯着嗓子哭了半夜。
蒋锡跟着儿子跑出去,就见两个人在簇拥之下走进来,蒋柏华嗷地就冲了上去:“姐姐!”
桃华弯腰把扯住她裙子的小胖子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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