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这么一趟,太医也觉得有点恼火,回宫之后自然一字不差地向太后回报了:“……海宫人不遵医嘱,下官实在是……如今人在宫外,消息亦不灵通,下官去时,病情又耽搁了数日。所谓沉疴难治,这病再拖下去,恐怕下官也要束手了。”
一个宫人的死活,太后倒不放在心上,她关注的是能否在这件事里抓到蒋家的把柄:“蒋家如何说?”
太医低头道:“蒋家依下官所说每日只供白粥小菜,除此之外一概不动。只是海宫人……下官去时,那侍奉海宫人的婢女正在挨罚。只是蒋府言道海宫人是太后所赐,并不敢随意约束。下官只恐海宫人这般,病将渐重。”
太后皱着眉头道:“蒋氏可给海宫人诊过?”
太医把头垂得更低:“海宫人不肯……”若是一开始就让蒋家姑娘诊脉倒是好了,如今他已经接手,蒋家姑娘自然就不肯再沾手了。
太后摆手让太医下去,恨恨道:“废物!她这才去了蒋家多少日子,倒有一多半时间是在病着。”而且还越来越重,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再教导蒋氏什么规矩了。
“是谁又惹母后生气了?”皇帝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朕听说母后传了太医,可是哪里不适?”
“我并没有什么不适。”太后勉强笑了笑,“不过是派去蒋家教导规矩的那名宫人病了。”
“一名宫人,也能这样劳动母后费心?”皇帝皱起了眉头,“朕也听说了些,据说是出了宫便不知节制饮食,才致病倒的?差事当不好,倒来打扰母后,她倒是好大脸面!”
这番话说得一些破绽也没有,听起来全是在关心太后,太后也只能笑道:“毕竟我差出去的人,自然只得我费心了。”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听院使说,母后这些日子时常头痛,定是劳神之故。下头这些人也真是可恶,如此不知体恤母后,母后便不必再为她们操心了。来人,去尚仪局传朕的话,若是那海宫人三日之后还是不好,便将她迁回来养病,另派得用的人选去蒋家教导礼仪,不许再让太后烦心这些琐事!谁若是再惹太后动气,朕绝不轻饶!”
满殿的人都被皇帝的怒火吓住了,个个噤若寒蝉,只有杜内监低眉垂眼地应了,转身出去传话。
等他走出殿门,太后才反应过来,干咳了一声:“皇上也不必动气,你日夜忧劳国事,才是真要仔细保重才是。”
皇帝脸上怒色不减:“朕就是恨这些人没个顶用的,什么差事都办不好!”
太后没话可说。其实她也深有同感,从今年上元节开始,她交待下去的事这些人也没办好几件。
“母后就不要再操心此事了。”皇帝换了和颜悦色的神态转向太后,“院使都说了,母后必要心情愉悦少动气恼才于身体有益,这些琐事只管交给下头人去做,何必母后亲自过问?”
太后干笑了一声:“皇帝有这份孝心,老天必定鉴知,会保佑我的。”
“这也不够。”皇帝认真地道,“母后今年逢着明九,身子不好大约也因了这个——朕打算大办圣寿节,赦天下为母后祈福。”
太后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年是五十九岁寿辰,都说逢九流年不利,或许今年诸事不成还真是与此有关。原还想推辞,这会儿也改了主意,只道:“大赦天下也太过了,我不过是个太后,很不必如此。”
大赦天下这种恩典,一般只有新帝登基才会施恩至此,太后不过是个逢九之年,还不是整寿,还真担不起大赦天下这名头。
皇帝却固执道:“为母后身体康健,有何不可?母后不必管了,朕自有主意。”
太后的圣寿节其实早就筹备起来了,内务府比谁不会讨好,似这等逢九之年他们早就记在心中,只等着上头一句话,就可以办起来了。只是大赦天下的话传出去,还是引发了一番轰动。
实在是大赦天下这恩典太重了,京城里沸沸扬扬这么一传,连于阁老都有些坐不住,特地让阁老夫人进宫含蓄地提醒太后:“……虽说为祈福计,大赦天下也未免过了些……”福气并不是越重越好,重到你担不起的时候就要从别的地方折一点了,比如说,折寿。
太后是真的有些无奈:“我亦觉太过,是皇上定要坚持。”如今话都说出去了,皇帝金口玉言,哪有再更改的呢?
皇后在旁,撇嘴道:“皇上哪是为了母后,分明是为了别人来讨好母后,想堵母后的嘴呢!”这事儿一出,谁还关心太后赏到蒋家去的那个海姑姑?听说她吃了太医的药之后仍旧腹泻个没完,如今已经从蒋家召回来,送到宫里专门给宫人养病的地方去了。
说是给宫人养病的地方,其实太医根本不涉足那些地方,就是由几个粗通医术的宫人看着,胡乱弄些药吃。若是命大,养好了大约还能回来当差,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抬出去了。
至于说蒋家那边,自然有尚仪局另派了一个年长的宫人去指点——没错,是指点,不是教导——连皇后都奖赏过蒋氏,说她跟海姑姑学规矩学得好,尚仪局派去的人,敢说自己比太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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