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眉头略松了松,仿佛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之态:“二姊放心,都是自家人,朕能理解你的慈悲之心,断不会牵连无辜。只不过,巫蛊素来是大案,绝不能轻易姑息。若是不曾涉入,便自是安然无恙;若是心怀不轨,自然该得到惩罚。”
安兴公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泪盈于睫:“圣人说得是,不过此事到底不宜大张旗鼓。否则,咱们皇家宗室女们的名声都会被这个贱妇毁得一干二净……日后论及婚嫁的时候,恐是会吃亏……”
“二姊真是深谋远虑。”清河公主肃然接道,“不过,皇兄生性仁慈,自然有所决断,不必我等过于担忧。更何况,还有荆王叔父在呢。该宗正卿处置的事,咱们又何必越俎代庖,指指点点呢?”
安兴公主勉强一笑,拭泪道:“是我急得有些糊涂了,妹妹说得极是。我也相信,荆王叔父一定会处置妥当的。”
此话听起来似是很寻常,但旁观的李徽却总觉得其中暗含着一二分深意。他心里还默默地想着:说起宗室女的名声,眼下各种传言最多的,不正是安兴公主么?她居然也会拿出此事作为借口,想劝服圣人别继续深究追查下去,真是讽刺之极。
圣人目光微动,嘴角勾了勾:“这是宗族中事,本便该由叔父处置。朕相信,每一户人家总有逆子逆女,只需处理妥当,定然不会影响婚姻嫁娶。”
☆、第一百零一章 友人暂别
自此之后,李徽再也不曾见过李茜娘,既不知她究竟是否招认了安兴公主的逆行,也不知她究竟是何时被赐自尽的。他只知道,徐阗因首告有功,获得了他心心念念的微末官职,进入了秘书监。不久之后,徐家里里外外换了一群奴仆,又与小世族之女定亲,地位看似水涨船高。
为了维护世家子的身份,又忌惮孙榕知道得太多,徐阗还意图陷害于他,想吞没他的家产。不过,孙榕假借他人之名义,求得了荆王府的庇护,他便不敢再动手了。从此之后,孙家兄妹自然与徐家越走越远,开始与其他没落小世家结交,生意越发蒸蒸日上。而徐家的店铺没有了帮衬,又失去了宗室贵戚的名分,再度落入寻常境地.
不久,李徽从长宁公主那里断断续续地获得了一些消息——
据闻,涉事那间道观查出的女冠,身份似乎与当年夺嫡案有关,已被关进大理寺审问。至于进展如何,从大理寺的忙碌,以及陆续关进去的一些人便可查知一二。不过,此事算是圣人的心腹大患,谁也不敢胡乱打听,消息自然极为稀少。
再者,宗室子弟审了一轮又一轮,伙同谋逆的自然没有发现,国孝期间悄悄作乐的却有不少。圣人大怒,立即将他们降为庶人,打算流放到南疆偏远之地。一时间,宗室许多长辈都愁白了头发,几乎每天入宫求情。圣人到底心地慈悲,便索性将他们打发去守高祖的献陵。至于需要守多长时间,那便端看日后他们的表现如何了。为此,不少宗室长辈都满心念着圣人的好。
济北郡王李阁自是涉入了此事,一直口口声声说李茜娘是被污蔑的。证据都摆在他面前,他却当作没瞧见,仿佛入了魔障一般。荆王老泪纵横,一怒之下奏请圣人褫夺了济北郡王的封号,将他送到昭陵去守陵。至于剩下的那些庶出县主,待到孝期过后,该嫁的赶紧嫁了,冥顽不灵的赶紧送去出家念经,留在府中迟早都会是祸害。
至于安兴公主,看起来并没有受到甚么影响,只是在风雨飘摇之中,难得地开始闭门守孝而已。除非宫中的宴饮,其他京中的一些素宴、程家举办的宴饮,她都不再出现,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至于私下里损失了甚么,或许便唯有她与圣人知晓了。
“损失?”王子献挑起眉,“或许,安兴公主府的仆婢都换了一遭,应当也算是她的损失罢。她以换掉老弱病残的名义,提拔了许多庄子中的仆婢,将府中之人都送去了京郊,而后无声无息地‘病亡’了不少。其中有些人应当是被圣人的人安置了,但这种人知道的应该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也无法指证于她。至于那些要紧之人,当然早便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他与李徽正在藤园之中消暑小住。因着不久之前刚接到部曲的回报,便议论起了此事。李茜娘的下场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声名狼藉,被迫自尽,受到身边人的背弃,无一不是她当初背叛家人所得的报应。与她相比,安兴公主的举止却令人不得不高看了几分。先前只觉得她十分任性妄为,仗着圣人的宠爱与公主的身份肆意作恶。如今她却显露出能屈能伸的一面,行事狠辣且寻不着漏洞,无疑变得更为难缠了。
“以你之意,她目睹李茜娘被贴身侍婢与仆从背叛,所以先下手为强,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清理了一遍?”李徽不得不感叹,这位贵主实在是心狠手辣。居然为了彻底杜绝一丝一毫背叛的可能,就如此毫不容情。
“除非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她手中,否则她不可能信任任何人。”王子献道,“就算没有发生李茜娘之事,她应该也清理过好几回身边的亲信了。”所谋之事越大,便越需要小心翼翼。像李茜娘这样的愚蠢之人,不过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已。
“这回巫蛊之事,又与当年的夺嫡谋逆案有关。我曾以为那些逆贼受到安兴公主控制,一直为她所用,如今想来未必如此。若是她能够紧紧控制住形势,便不会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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