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学将近半载,他也结交了几位友人,阎八郎便是其中之一。将好消息分享之后,众人便纷纷道:“如此大喜之事,怎能不庆贺?明日便是重阳了,不如由子献做东,办一场曲水流觞?咱们也别去得远了,就往南山(终南山)去罢!登高望远之后,也当大发诗兴了。”
“赏菊会也使得。不过,如今那些赏菊名苑怕是不好进了罢?早便被人都定走了,咱们也不好与他们抢夺。”
“虽说是国孝期,咱们若是不置酒水,便应该不妨事。”
王子献含笑接道:“既如此,那便先往南山登高插茱萸,再行曲水流觞。我虽家境并不富足,但置办些鲜果菜肴却是无妨。而且,咱们可带上弓箭,若有空闲,再来一场大射。”他一向并不掩饰自家早已没落的事实,所交的友人亦是性情豁达之人,并不在意他的家境背景。不过,仔细说起来,在他心目中,这些朋友与李徽仍是完全不同。前者为可来往者,而后者则是唯一。
几位友人遂齐齐应声。略作思索后,阎八郎又压低声音问:“你会邀大王同去么?”
王子献弯了弯唇角:“大王毕竟是家孝,不便在此时游玩。而且,宫中可能有饮宴,他大约也脱不开身。”不知为何,他暂时并不愿让这些友人认识李徽,心中隐隐有种想将他藏起来的念头。这种念头并非纯粹是为了保护他,不愿让他受旁人的利用,或许——只是有些担忧他结交其他天之骄子,挚友再也不仅仅是他一人罢了。
与友人们说定会合的时辰与地点之后,王子献便简单收拾了自己的物品,离开了国子学。庆叟正忙着置办重阳节礼,他身边只剩下一个曹四郎。他便将照袋交给曹四郎背着,策马奔出布政坊,向西市而去。
西市依旧繁华,街道虽宽广,但人流熙熙攘攘、摩肩擦踵,马车牛车渐次驶过,骑马反倒是并不便利。于是,王子献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曹四郎牵着,信步慢行。曹四郎实在猜不出他为何要来西市,悄悄地觑了他几眼:“阿郎是想亲自购置节礼,送给小郡王?”
王子献微微颔首,淡淡地道:“听闻附近有一家食肆,做的重九米锦糕与菊花酒糕两样滋味都颇为不错。你且去打听打听,买些与我尝尝,带回家几袋,再多买些送去濮王府给几位大王与王妃殿下尝尝鲜。”
“成!某这便去!阿郎稍等片刻。”听得“菊花酒糕”四字,曹四郎眼睛一亮。民间国孝期已经过去,按理说也该不禁酒水了,但王子献却拘着他们至少服孝三个月,故而他现在只要闻着一点酒味就觉得欢喜。
看他走远后,王子献来到旁边的胡人食肆中,驾轻就熟地上了二楼,在屏风遮挡的角落中坐下了。不多时,旁边便有一名年轻男子带着位十一二岁左右的少女,慢慢悠悠地起身欲离开。路过他身边时,二人忽然露出惊喜之色,走上前去,笑盈盈地以不知何处的方言与他问候。
王子献也以方言答了几句,邀他们在食案边坐下。坐在不远处的胡族客人皆是见怪不怪,依旧用胡语大声谈笑,几乎将他们的声音都掩盖过去了。在这种胡人食肆中,连胡语都不罕见,更何况是方言呢。
因他们用的是偏僻的方言,仿佛他乡遇故知,也不虞被人听见。那位年轻男子便笑道:“郎君总算是将我们唤到长安来了,这两日四处走了走,处处令人惊叹,险些看花了眼,迷了路途!长安之繁华,果真是名不虚传。”
“阿兄是被平康坊的娘子们晃花眼了。”少女嘻嘻笑道,“奴还是头一回看见小娘子穿男子衣袍,策马招摇过市哩!真教人羡慕。不过,这里的房屋赁金实在太贵了。暂时不曾看好合适的院子以及店铺,每日只能白白花费,真是令人心也疼、肉也疼。”
“寻你们过来,并非只是为了经营店铺,赚取资财。”王子献道,“你们兄妹之能,也并不仅仅只在于经营而已。”这兄妹二人姓孙,是他外出游历的时候一时恻隐救下来的。当时他们因家贫被迫自卖自身,好教爷娘与年幼的弟妹能继续存活。他便将二人买了下来,却并未给他们入奴籍,而是将他们充作部曲与客女,放入母亲的嫁妆庄子中,并给他们取名孙榕、孙槿娘。
那庄子本便贫瘠,是母亲杨氏的乳母以及亲信唯一的存身之地,且因经营不善而日渐衰败,小杨氏才不曾谋取了去。想不到这兄妹二人颇有天资,通过各种手段,竟是令那处田庄渐渐地有了出息。正因为他们俩经营得当,他才渐有资财收买控制家中的奴仆。否则,单凭威逼没有利诱,那些仆从又如何愿意背叛王昌与小杨氏?
不过,兄妹二人的本事绝不仅仅是如此。另一位专门训练部曲的长辈贺叟,同样教了他们不少探听消息与暗中行事的手段。故而,他后来将他们放为良人,让他们自由发展,给他挣了一份家业,并隐秘地帮他训练了一群得用的部曲。如今,也是时候让他们来长安,交给他们一项重任了。
孙氏兄妹二人越发好奇了,连声问:“阿郎有何事想让我们去做?但凭阿郎吩咐。”
“孙榕,我想让你以富商的身份,接近娶了宜川县主的徐家嫡长子。先做酒肉朋友,借着他之便,也可做一些互惠互利的生意。既是酒肉朋友,时不时送他几个合适的伎人,想来也是应有之义。能搅得他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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