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忙着打理别院内务,回话的时候像以往那般乖巧,我便以为她已经想开了。想不到……她竟是一直将怨恨积累在心中,欺骗于我。又或许,过去她的乖巧,也不过是弄虚作假罢。不然,又如何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性情就变得如此极端。”
“都是我未曾好生教导她的缘故。”苏氏叹道,“当年以为日后必定会终老黔州,在那种乡野之地,又何必教出什么贵女,平白增添烦恼罢了,所以一直有些放任她。想不到,我们竟有机会返回长安,待要再教她的时候便已经来不及了。回长安,或许正是我们一家的劫数罢。”
“那大世母与厥堂兄可知,大世父性情变化大抵从何时开始?”李徽又问。
闻言,苏氏不由得苦笑:“何时开始……大概从回到长安之后便开始了。他当年在东宫亦是如此,竟然拿仆婢与宫人甚至东宫的侍卫部曲当作箭靶取乐,完全不听劝告。这一回,许是他发怒之时冲动之下杀了人,茜娘不但未告知我们,还将此事死死地压了下来。那些管事一直见不着我们,又被她重金收买,便索性同流合污,怂恿她父亲继续虐杀婢女伎人,同时他们也借着购置奴婢中饱私囊。”
王子献皱紧眉:“如此背主之仆,绝不可轻易放过。”虽然是太子妃杜氏的仆从,苏氏等人不方便处置,但东宫想来也绝不可能轻饶他们。毕竟,他们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日后就极有可能背叛杜氏与长宁郡主,甚至于对太子李昆不利。
“是啊,上下勾结,内外连通,我居然一无所知。直到厥卿成婚前后,我才察觉有些不对。但那时的事态已经难以控制了。本打算待厥卿大婚之后,再着手将别院清理一番,想不到后来……”苏氏眉间透出几分哀意,应当是想起了秦皇后。
“她究竟与何人勾连,大世母可有眉目?”李欣问道。
苏氏眸光微动:“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应当是皇室中人。否则,何以巧言令/色/诱/惑于她?那些煽动的言辞,也应该都是出于此人之口。而她,正是看见此人生活优越,几乎是随心所欲,心中的贪念才越来越强。”
“大世母所说的,可是安兴公主?”李徽也并不再唤“姑母”,仅以“公主”称之。无论是因着什么缘由,一个频频算计家人的“姑母”,不要也罢。当然,私下如此无妨,却不能在祖父面前露出分毫,免得他老人家伤心。毕竟,对于这位庶出公主,祖父亦是十分疼爱甚至于有些纵容的。
“她的性情肆意任性,若遇有半点不如意之处,便不肯通融接受,时常迁怒他人。”苏氏微微蹙眉,“许是她这些年过得不畅快,所以心里积压郁怒,方有此作为。否则,我也不知她为何执意如此,得罪诸位兄弟,于她而言又有何益。”
“她过得不畅快?”李欣勾起唇角,眉宇间带着些许冷意,“大世母有所不知,这些年她过得畅快极了。便是传出什么流言来,也自有二世父与叔父替她遮掩,免得教祖父祖母得知,让两位老人震怒伤身。”
李徽随即便想起了前世他曾听闻的流言:这位安兴公主一向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人。祖父将她出降梁国公嫡次子程青,既有安抚功臣之意,又有与爱臣亲近之心。要知道,梁国公程玄乃功臣之五,祖父继位之后便是宰相,一直到病逝为止皆手掌朝廷最高的实权。谁知安兴公主出降之后,不仅闹出不尊翁姑等事体,还与程青之兄嫂弟妹皆处得十分不和睦。最终,还是祖父祖母亲自出面,才将她的气焰暂时压了下去。
后来,安兴公主便与梁国公府维持着面上情。而且,她与程青这对夫妻也并没有什么情谊,不仅私自豢养了面首,也不禁止程青纳妾,各自欢愉,彼此并不在意。不过,因她自己一无所出,所以一直不许那些妾室怀孕。至今,程青膝下依旧无子无女,梁国公府却碍于公主情面无法干涉什么。
这样的生活还不够肆意么?她心中又有什么恨意,非得向着兄弟发泄不可?李徽并不相信她仅仅只是发泄心中之怒。在皇室中长大的公主,便是再肆意妄为,便是再愚蠢,所行之事也必定出自于某种利益。安兴公主亦是如此,只是她藏得稍微深些,而且并不是李茜娘那样的蠢物,所以不曾调查出来而已。
“总而言之,你们须得仔细提防于她,不可轻忽。”苏氏道,“我会向诸位弟妹说明,想来她们亦是心有所感,不会再让安兴轻易得手。若要对她出手,总归是碍于阿翁与宫中杨妃的情面,暂时不便妄动。你们这些小辈,便更不能随意了。”顿了顿,她方又道:“至于茜娘,若是她不肯悔改,依然愿意给安兴作马前卒,你们也不必客气。我已经警告过她,她不肯听,那便由得她去罢。”
李欣与李徽兄弟二人自然答应了,李厥便引着他们与王子献去外院书房。四人不再提那些烦心事,只是随意地谈天说地,倒也渐渐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乐趣。临道别时,李厥又向王子献道歉,几乎是半强迫地送了他五十金当作致歉之礼。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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