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刹那间,杨中元甩袖猛地朝他的鼻子一扫,只听那小厮闷哼一声,整个人好似无骨的鱼儿,软软倒在了地上。
杨中元把食盒放到一边,低头细细检查起那小厮的眼睛来,他用的这药是出宫前特地跟睿嘉帝君要的,药劲又猛又强,人闻到那股味时片刻间就会失去意识,等到两个时辰后悠悠转醒,也不过以为自己打了一个瞌睡,其他的都不会想起来。
当时杨中元只是想要几样简单的防身药,可没想到睿嘉帝君给的这样齐全,无论两个人身份变成如何,他们曾经在一起相互扶持许多年,这份情谊是从来都不会变的。
杨中元想到这里,伸手扶起那个小厮,让他软软靠坐在门口的台阶前,好似在打瞌睡一般。
就这小厮平时的表现,想必不会怎么用心伺候他爹,肯定一天到晚在这里打瞌睡,旁人见到了也不会奇怪。
他办妥了事情,拎起食盒,深吸一口气走进这座看似宁静的牢笼。
出乎他的意料,这里面真的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他记得以前爹爹是从来不信这些的,那时候他教育杨中元,总是说人定胜天,自己能努力做到底事情,就不要去仰仗不切实际的信仰。
杨中元轻手轻脚往佛堂里面走,他绕过一座白玉弥勒佛像,转眼间就来到后面的正堂。
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半跪在佛像前的软垫上,杨中元紧紧咬着牙,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那个人的背后。
只听那人低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保佑我的中元平平安安,佛祖啊,我祈求你让他好好的,让他早日回家。”
那一声一声,仿佛一把刀子直直戳进杨中元的心窝,他眼中的热泪在顷刻间奔涌而出,“啪嗒啪嗒”滴落在青石板地砖上。
☆、011愿景
十四年来,周泉旭心心念念,都只一个人身影。他少时孤苦,卖身为仆,后来又无奈做了主家的小侍,可以说前半生里,从来都是孤孤单单。
可是后来,他有了杨中元这个儿子,直到杨中元出生,他的人生才开始有更多色彩,可以说,杨中元是他一生里唯一在意的人。
可就是他心尖上的这个人,也被从身边夺走,一离开就是十几年,生死不知,再见无望。
他原本是不信佛的,从他求父亲不要卖掉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不求不信任何人,可是杨中元离家后的第一个月,他实在是寝食难安忧虑颇重,也不得不开始寻求这看不见的慰藉。
人们都说吃斋念佛能得善报,所以他就闷头搬进这间佛堂,一门心思想把那善报关照到儿子身上,哪怕只有一丁点,那也值了。
一个人的生命里总有一些人重若珍宝,杨中元就是周泉旭唯一的珍宝。
这些年来,周泉旭有时候都很恍惚,他已经不求杨中元还能回家来,只要他还活着,那就好了。
可是如今,这个他心心念念十几年的儿子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他却又有些害怕。
他怕杨中元或许已经死在外乡,回来看望他一眼,不过是为了跟自己的爹爹道一声再见。
周泉旭这样想着,想要抚摸杨中元的手竟有些迟疑,他犹豫徘徊:“小元,真的是你吗?”
杨中元见他爹这个样子,心里越发酸楚,他脸上的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似要把这些年无边无尽的思念都倾泻而出。他紧紧握住爹爹的手,让他自己抚摸自己湿漉漉的脸颊:“爹,我真的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
杨中元现在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高大青年了,他的面容虽说跟父亲有几分相像,但眉宇之间依稀可见周泉旭年轻时的样子,所以见到第一眼,周泉旭连想都未想,便直接认定他就是自己的小元。
父子亲缘,血脉相依,有时就是这样奇妙。
周泉旭用自己干瘦的手自己摸着儿子的脸庞,终于也跟着哭出声来。
“小元,你终于回来了,爹真想你。”他哽咽着,倾诉着,高兴着。
这些年他吃斋念佛心心念念,无非就是杨中元能好好从宫里活着出来,现在真的见到儿子归家,他也确实应该感谢上苍。
周泉旭这样想着,忙拉着杨中元一起跪倒在垫子上:“小元,跟爹一起给佛祖磕个头。”
杨中元知道如果不是信了佛,他爹说不定撑不过这些孤寂焦虑的岁月,即便他自己并不信这个,却也老老实实跟着一起给佛像磕了三个头,心中也确实诚心诚意感激。
父子俩沉默地叩拜了佛祖,杨中元便麻利地站起身,想要扶爹爹起来。
可周泉旭却似乎没有多少力气站起身,他整个人靠在儿子上,重重喘着气。
杨中元心中越发难过,以前就算他们父子俩在府里过得并不太好,可他到底是杨家的少爷,那些年父亲还在,仆役下人们总不会太差。想到他哥哥和坤兄的性格,杨中元眼中暗暗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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