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刘禹在大都城中的所作所为瞒不过有心人的眼,如果说副使吕师孟还只是有些疑心,那么负责使团安全的殿前都虞侯杨磊则已经有了几分明悟,这位看上舍人,竟然会胆大至此,根本没有将元人的都城放在眼里,他的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害怕。
心生敬意自不必说了,沿途一路走来,他的强硬和临机应变都让一干人等看在眼中,而让杨磊害怕的是,做下这么大的事,一旦为元人所知,只怕就要自已这七尺之身、百多斤的躯体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就在今天,他亲手送走了使团中的最后一位文吏,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太常寺奉礼郎,当然还有随行的两名殿直弟兄,现在整个使团中,只余了一正一副两个祈请使,以及他和手下的十二名殿直,原本住得满满当当的驿馆院落,也变得冷冷清清。
“老杨,再过上几日,你也带人走吧。”刘禹却不像他那么焦急,反而有一种轻松下来的神情。
“中书不走么?吕副使呢。”杨磊吃了一惊,眼见现在的人手已经不够了,他如果再一走,那岂不是说......
尽管心里很想,但刘禹还不能马上走,因为他要在此拖住元人的脚步,这是一早就答应李庭芝等人的,这件事杨磊他们是帮不上忙的,还不如先走一步,为将来多保存一份力量。
“某现时走不得,一走元人就有借口了,你们不一样,没必要在此呆着。”
“多谢中书的好意,杨某也同你一走不得,不瞒你说,临行之时,圣人特意交待过,护得你周全,就是杨某的唯一使命。”
杨磊的语气很坚决,刘禹从他的话还听出了一层意思,多半还负有监视之责,这也是应有之义,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能有这个待遇,说明他的级别已经到了让人不得不重视的地步,这是好事。
既然他不肯,刘禹也不再勉强,反正到时候真的事发了,还可以在李十一等人的掩护下躲藏起来,偌大的大都城,藏几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等到风声过去再乔装出城好了。
“中书要出去么?”见刘禹带着随从往外走,杨磊突然问了一声,而平常他从来都不会发问的,刘禹不禁停了下来,却见后者悄悄地使了个眼色。
刘禹心中一动,装作无意中一抬头,只见二楼靠外的一个窗子人影闪了一下。那里原本住着使团中几个级别较高的文官,自从分批遣人回去之后,目前还住在里头的就只有一个人了,刘禹想了想招手叫过一个随从。
“去看看吕副使在不在,请他下来。”
人自然是在的,吕师孟下来的时候衣衫都没有系严实,还装出一付睡眼惺松的样子,刘禹也不点破,换上了一个和善的面容。
“元人久久不作理会,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烦请副使去询问一下,倒底他们要拖到何时?若彼方当真无意,也应早早了结,如此行事,非是大国所为,倘是再无答复,便请副使转告他们,本官将正式请辞,让他们开具文书吧。”
“这么说?只怕不妥吧。”吕师孟一脸的愕然,被刘禹突如其来的强硬口气吓了一跳。
“那副使去是不去?”刘禹懒得同他废话,不怀好意地盯着他,让后者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能不去么?至少现在他还是人家的下属,不知道如果拒绝,刘禹会怎么对他,哪怕就是打发回去,也是他不愿意的,好容易才来到了北边,怎么能又灰溜溜地回去?他不敢看着刘禹眼神,脸上讪讪地,最终还是拱拱手应下。
一直旁观的杨磊冷眼看着两位主官斗嘴,他当然不会去搀和,刘禹对吕副使有种不加掩饰的敌意,他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可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副使有些不地道。
吕师孟远去的背影有些跌跌撞撞,刘禹将他打发出去并不完全是为了消遣他,让此人去探探元人的口气也好,那样的话,大致就能猜到忽必烈会有什么打算。
目前来说,还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的步伐,西北方面伯颜是个狡猾的对手,即便海都的兵力远远超过他,也未必能讨得了好。而在另一边,眼下还无法让东道诸宗王起兵响应,也就难以直接形成压力,刘禹已经做了他能做到的,如果让他直面忽必烈,没准可以用他的嘴皮子吓吓人家,万一能成呢?
大都城中,有着戏台子的酒楼不只一处,刘禹选择的当然就是上回偶遇关汉卿的那一间,自从那次事件过后,关汉卿再也没有到过驿馆,无端端被人利用的确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刘禹能理解后者的感受,但是没有办法,事情是他惹出来的,就得负责不是。
之所以今天来,是因为何时开戏,酒楼外早就放出了告牌,为此他还提前预订了二楼最好的房间,一边慢慢欣赏着台子上看不懂的唱词,一边静等着正主儿的出现。
关汉卿来得有些晚,本来他今日是想推掉的,因为昨夜忙了一宿,今天一大早又要进宫去回报,来来回回折腾得身心俱疲,再加上心中有事,故而连最喜欢的唱曲都没能提得起兴致,可是这一场是数日之前就安排了的,如果失约,他还是有些舍不得让那些老朋友失望。
“关经历,我们东家有请,希望不要推辞。”好不容易表演完,还不及卸妆,关汉卿就在后台让人堵住了。
说是请,来人却没有让他推托的余地,一前一后拦住了他的去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他仍然坚持卸完了妆才跟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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