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数百里之外的临安城中,朝堂上下都为一件事所震动,左丞相王熵上了自请致仕书。事情来得很突然,就连最近和他走得很近的留梦炎也未曾知会,就在百官云集的大朝会上当众将奏书递了上去,年幼的官家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有些不知所措,就连帘后的太皇太后看了,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只能是留中不发,散朝后将这位老臣单独留了下来。
p“这个老家伙,不过是以退为进而已。”退朝之时走在最后的陈宜中看了看立于殿中的老丞相,在心里腹议着。留梦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来,他的心中与陈宜中也是一样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太皇太后最后会是如何处置。
p只有王熵自己心知,他的退意倒有一半是真的,说起来他的年纪比那位死于王事的汪太傅还要年长两岁,今年已经快七十六了。虽然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没有那么老,可时常的力不从心,也是不争的事实,不服老是不行了,更何况,面对右相陈宜中的强势,他这个左相形同摆设,如此还不如辞了去。
p自嘉定十三年以二十一岁的年纪早早登科以来,他历任地方,景定二年入朝加大学士兼尚书,咸淳元年为参政入政事堂,到了咸淳十年成为左相登上文臣顶峰,就算是现在真的致仕了,也毫无遗憾了吧,可为什么,心中还有一丝不甘呢?
p“王相公,如今的国势你比老身更心知肚明,今日大朝,你看看这堂上有多少人前来?只怕还没有先帝时的一半多吧,怎么,你也要弃老身而去么?”谢氏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王熵这才回过神来,他四下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偌大的崇政殿里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当中。
p还没等他想好如何答话,太皇太后谢氏就柱着拐杖从帘后走了出来,身边竟然也连一个女官都没有带。王熵举目看去,理应比自己小十多岁的谢氏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竟然显得苍老了许多,一瞬间他的老眼就有了些酸涩。
p“启禀太皇太后,臣老了,如今不但老眼昏花,就连头脑也快跟不上了,再留在这朝堂上还如何能领袖群臣,我大宋不缺贤能,还请圣人另选他人吧,臣这把老骨头还想着能回乡安葬呢。”王熵深深施了一礼,谢氏看着他的动作,有些缓慢也有些无力,她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p“王熵,如果老身记得不错,你是嘉定年间出仕的吧,那时候,老身还是家中的一个无知小丫头,父亲刚刚故去,家道中落,不知道前路茫茫将归于何方,一晃也有五十余年了。”王熵怔怔地听着谢氏追忆,是啊都五十多年了,那时候自己正是年少轻狂意气纷发的年纪。
p“这么一算,你可是历事四朝的老臣,这朝中还有谁比你资历更高,要说致仕回乡也是理所当然。可老身偏偏要强人所难,为何?你看看这五十多年来,我大宋是国势日上呢还是朝不保夕。”谢氏慢条斯里地说道。
p“圣人所言极是,如今国事艰难,北虏虎视眈眈,常有南下之意,这一次虽然受了些挫,保不齐哪一天就又会攻来。正因为如此,我大宋才更应该上下一心,共御外侮,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针锋相对,政令难以通行,这都是老臣的过错,不如退位让贤,更有利于朝堂。”
p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个,谢氏回想最近的朝政事宜,确实是陈宜中占了上风,王熵的各项奏议几乎都没有通过,难怪他心灰意冷萌生了退意。可她看来陈宜中并没有错漏,自己也完全是出于公心才支持他的,为了平衡老臣之心而有所取舍那是帝王之术,而她不过是宫中一妇人而已。
p“老身尝闻:‘宰相之职,佐天子,总百官,治万事,其任重矣。’选贤荐能、襄赞君王固然重要,统领百官、调和阴阳也缺一不可。你与陈宜中相争,都是为了朝廷,老身看在眼里,自问也并无偏袒,若是因此事,则大可不必。”见王熵有辩解之意,谢氏制止了他,继续说道。
p“官家年幼,朝堂上还需要你这样方正持重的老臣,还记得贾似道去职之时,你入宫对老身说的话么?你说‘本朝权臣稔祸,未有如似道之烈者。缙绅草茅不知几疏,陛下皆抑而不行,非惟付人言之不恤,何以谢天下!’,可现在如果你就这么走了,难道你不怕再出一个贾似道?”
p不知不觉中,王熵的脸上流下两行浊泪,谢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他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求去之语。想想四代君王的恩遇,点点滴滴都在心头,直到泪水滑到嘴边才惊觉过来。
p“老臣失仪了,还望恕罪,得圣人如此看重,臣惭愧无状,那封奏书便还与臣吧,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熵自袖笼中取出一条锦帕擦了擦眼角,自嘲地说道,谢氏看了他一眼,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p“你当众上书,不过片刻又自毁其言,这殊为不妥,奏书就先不要拿回去了,这件事老身还另有安排,你暂且回府歇息去吧。来人!”谢氏说完对着殿中喊了一声,一个女官应声而出。
p“去将王相公的肩舆送到殿门口,传诏,今后王相公入宫门无须落舆,许禁中行走。”女官听到吩咐转身出去,王熵没想到谢氏特意交待的竟然是这件事,赶紧举手致礼。
p“圣人殊遇,臣愧不敢当,恕臣不敢奉诏。”倒不是他矫情,政事堂本就位于禁中,他日日都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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