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月冷哼一声,扶著受伤的手离去。
可能这嚣狄家的小子,明天就反悔得一乾二净,可形势比人弱的他除了应允也无计可施。
这笔帐他记下,吃的闷亏也不会忘,咬的这口他更是要祁澜十倍奉还!
他现在不过是中书,没财没势跟嚣狄家去斗,可命数从来就作不得准,嚣狄长流要他受的冤屈,迟早他要全数归还,把他打压得不能超生。
***
早已料准他动作的嚣狄长流,连转头也没有,「繁世、浮生都没坏。」
祁澜每次无意或故意来找,劈头第一句都是问他,双剑坏了没、断了没、要补修没有还是乾脆要换新的剑。
被一句回绝,祁澜伸进布袋拿图纸的手顿了顿,随即接续,「让双剑太操劳也不好,你知道,常常上战场……」
「我不用不惯的刀剑。」
嚣狄长流侧身,这句对祁澜说过上千万次,他听不进耳。
滕紫未心底暗叫一声糟糕,一手掩著半脸不忍看。他这个头头,最不会的就是说话婉转。
祁澜被拒绝不少次了,普通语句才不会把他给吓退,他双手捧著满满的图纸就迎上去。
「长流你先看看,可能有喜欢的,这次我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去画!我现在开始打造新剑,也许双剑损毁之时就赶得及用上了!虽然最满意的那把大刀给燕端顾抢了,但如果你说想要,我怎样也会去抢回来!你先看看我画的这把剑,跟繁世浮生很像可是剑身有分别,剑柄没有改动到,你应该会用得惯……」
祁澜霹雳啪啦说了好长一串,满怀期待的眸子注意著他的反应。
膝紫未早知道嚣狄长流的答案,这向来不留情面的人肯定会乾净回绝,无一次例外,这次也不会是特例。
一时间,整条走廊就只有祁澜的声音,他滔滔不绝地解释著刀剑的由来、构造,本该是为刀剑自满的名匠,说得这麽地不肯定,只因很怕又受到否定。
祁澜的声音热切,比起十七岁在圣上前毛遂自荐还要期盼,也更要害怕。
嚣狄长流给的伤害,近乎要把他遗弃。
「小剑魂,你主子是怎麽回事?」春魉挨近韬虹,一手就搭上他的肩腑攀熟络,反正之後也是一家了,早点攀熟没坏,「很迷恋那个长发男人喔?」
韬虹静看著眼前画面,在彷似发光体的嚣狄长流身边,祁澜更显脆弱。
让祁澜兴奋也好、受伤也好,除却那男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不是迷恋。」
嚣狄长流的确无懈可撃,但祁澜也绝不是会为他的样貌与家世所迷倒的肤浅。
光靠迷恋,支撑不了十年之久,比迷恋还要更迷恋,更深的一种意义。
没有嚣狄长流的出现,也没有他的存在。
他是为送赠嚣狄长流而打造,却给一口回绝,之後祁澜学乖了,先画图纸让他挑,挑好再动工。
祁澜最不该的,是把他对这男人的情爱,硬生生的打在他的身上,一锤一敲,都刻了在他骨上心间;那一点一滴,前事回忆、那时痴情。
他未识哭笑,未识心痛欢乐,就先识得祁澜,就先恋上了祁澜。
所以比起爱他,有时韬虹怀疑,自己是不是比较恨他。
祁澜这个人只会为嚣狄长流伟大。
***
那剑,正收势。手收至胸前,水珠蓦地滴下,剑锋破开晶莹。
那边栏杆,枕在长臂上的头颅下滑,惊醒了浅息者。
浅息被扰,夏的双眸眨动两下,忙不迭以手背去抹流出的口水……
最近他一人独处的时候,尤其是夜深人静或是风高气爽时,他总会陷入失神,无意识也无动作,似闭著眼发呆。
他开始模仿人类的举动,睡觉,无梦却学起了另样东西──流口水。
韬虹说他最近很可怕,不时嘴巴张大,口水流得像瀑布……
他象徵式的抹嘴巴,抹了几下却没有湿意,正奇怪,就看见眼前正在舞剑的语冰停了剑,剑锋悬著水珠,阳光映照下彷佛某种宝石。
语冰凝视著滴答剑上的泪,表情平静,只带了些许疑惑。
看著满脸泪痕的语冰,夏也立即弄懂了脸上的湿意是什麽回事,他摸上流不断的泪液,「不是吧?他又来了……」
「今天第二次了耶!」也不费力去抹泪,夏跳下栏杆鬼吼鬼叫。
祁澜是在宫中遇到什麽天摇地动的大事了?
天塌下来还在傻笑的那个笨蛋,今天一连哭两次了!之前一次害他与语冰都心痛得差点双双自尽,这次肯定又来了!
夏越想越觉得祁澜真是天字第一号大混蛋,而他自己则是全天下最可怜的魂,被害得惨绝魂寰!
一阵埋怨发疯过後,他却什麽都不能做,只能蹲下身抱头,等待那爆发的心痛来临,把他折腾得惨兮兮。
「他肯定是见到嚣狄长流了……」
语冰还没说完,一阵强过一阵的心痛掳获了他们,已经连说话也不能了。
指尖一颤,握不牢的语冰剑下地,锵一声地深插入土。他连控剑入鞘都来不及做。
他们不是人类,没有ròu_tǐ只有魂魄。
魂魄是世上最脆弱的东西,祁澜的情绪像只无形大手,翻手云覆手雨,把他们紧紧握在掌心,苦与乐都强上百倍。
此刻,祁澜正不断收紧这只掌,几乎把他们硬生生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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