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柱头巴巴的盘腿坐在炕上,盼着过年——能穿新衣服出去玩儿!
往年,因着没钱裁制棉衣,过年都是刘打铁一个人裹着几乎所有的衣服,匆匆出去走一圈,而在滴水成冰的冬季享受过年则是富人们才有的权力,至少是那些能吃饱穿暖的人家才会有笑声传出来——今年,李大花咬了咬牙,给狗剩、柱头和大草三个大些的孩子一人裁了一件厚实的棉衣,只是要等过年的时候才好拿出来穿!
狗剩从特意放在炕尾的木桶了舀了点儿水洒在稻草上。
生烂了好几盆豆子后,狗剩总算摸出了点儿门道,装豆子的盆放在炕尾就成,拿一层破布盖着,上面在盖些枯草,每天洒几遍水,几天就是一大盆豆芽菜。
当初,狗剩买硬豆的时候,刘打铁背回来随手就放在了柴房,每日做不完的杂事,居然忘在了脑后,直到狗剩又翻出来才想起来,李大花这才知道了这事儿。
“败家子,不成器的东西,有点儿钱就烧手是不是……”李大花跳着脚在屋里骂了好半响,一连好几天只没把嘴唇念穿!
不管李大花说什么,狗剩嘴里只管应是,手下却还是照自己的意思不停——用了点儿盐,在小火上炒了大半锅豆子,够一家子吃一个冬的零嘴了,就是吃多了老放屁!
堂屋里新修了一个炕,狗剩和柱头、大草、小草都睡在外面,里间的大坑就空了不少出来,狗剩用架子隔了小半头出来,除了隔几天生一盆豆芽,都用筐装土放在上面,密密麻麻的种了蒜子,等快过年的时候,已经生了绿油油的一片,看着相当喜人。
“就你怪点子多!”李大花看没浪费那一小筐的蒜头才算是止住了唠叨,特意拆了了一床旧褥子,仔细的把长得胖些、齐整些的蒜苗□,捆成一小把一下把,包的严严实实,好让刘打铁背去镇子上卖掉。
刘打铁腿上缠着一层厚厚的枯草,外面还包着麻布,腰上背上也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臃肿。
昏黄的油灯不停的闪烁着,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狗剩缩在被子里看李大花准备,一阵阵寒气从半开的堂屋门口渗进来。
柱头和大草睡得死沉,发出均匀的小呼噜。
“爹,一捆十五个铜板儿,数仔细了啊!一个铜板儿都别便宜!”狗剩交代道。
“晓得了。”刘打铁用力跺跺脚,确定身上的麻布都绑的紧紧的。
“好了,快去,路上小心些。”李大花帮刘打铁把斗篷系好。
“唔,你进去躺着,别冻坏了……”
刘打铁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你走你的,我关了门就进去!”
不一会儿,李大花进来把堂屋门插上,又拨了拨炭盆,给炕下加了几根柴,屋里很快就有暖和起来。
“多睡会儿,你爹不在,我们今儿等晚上吃一顿。”李大花拍了拍狗剩的被子说道。
“娘!”狗剩叫了一声。
“嚷嚷什么,别把几个小的吵醒了!”李大花打了个哈欠,进了里屋。
狗剩无力的缩回了被子里,打定主意等会儿自己起来烧点儿吃的……
刘打铁出门后,不一会儿就碰到了拉着一车柴准备去镇子上卖的山官和拾娘。
“刘叔!”山官简单的叫了一声,连问个好都吝啬。
拾娘整个脸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是山官呀!”刘打铁瓮声瓮气的应道,“要去卖柴?”
“嗯,刘叔呢?”山官微微朝前供着身子,背在肩上的绳子被拉的笔直。
“你狗剩弟弟弄的点子东西!”刘打铁晃了晃背上的篓子。
山官点了点头。
当初捡柴的时候,刘打铁和狗剩不过十来天就够了,山官却几乎在山上一直捡到了大雪封山……
刘打铁是个不会说话的,山官更是能不张口就不张口的性子,拾娘一个寡居的妇人,避着都来不及,自然不会主动跟刘打铁搭话。
三人一路同行,大部分时候都只有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天光大亮后,狗剩顶着李大花一声连一声的训斥,兀自煮了一锅菜粥。
鸡蛋已经有七个月大了,煮的软些的杂粮粥都能咽下去。
李大花喂了他半碗稀稀的粥水,自己才开始吃。
柱头吃了一碗,还不死心的朝灶台张望。
大草倒是老实的放下了碗筷。
李大花敲了敲碗沿,“瞅什么瞅,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柱头撅着嘴,坐了回来。
“外面好像有人叫,娘。”狗剩搂着小草,拿过勺子喂小丫头吃。
“柱头,抱着小弟弟。”
李大花把鸡蛋递给柱头,快步走了出去。
“哇,你又把口水流到我身上!”柱头单手扶着鸡蛋靠在自己身上,用力甩着衣袖叫了起来。
鸡蛋呆呆的坐着,连吭都没吭一声,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样子。
狗剩皱起了眉头,“给弟弟擦一擦。”
“弟弟是‘口水将军’……”柱头嘟嘟啷啷的说道,用挂在鸡蛋衣襟上的兜布给他擦了擦。
“将军”这个词,柱头是跟着杨凌义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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