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果然不负众望,成为了一个厉鬼。
“只是在沈构的诗集中,她就能凝成一股很强大的怨念,还险些把你的许‘二’都拖下了水。”
郑元郎刻意将‘二’字的音咬得很重。
在他看来,许含章有时候的确是又蠢又二,且具备了十分多余的正义感,几乎和凌准如出一辙。
“是真的拖下水,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拖下水。”
他解释道:“也就是说,她想和旁人‘分享’自己的死状,索性就把这人的魂魄拖进了沉尸的湖底,学着她的模样,也去泡上一泡。”
坊间买过沈构诗集的人,只要是体质偏弱、命格偏阴的,就大多会在看得入神或入梦后瞧见红裳女翩翩起舞的模样。
有的是目眩神迷,进而失魂落魄,驾鹤西游,待得入棺时,身上还残留着擦不去的水印,显得极为诡异;有的则侥幸被家人或朋友在半道叫醒,从而在鬼门关里逃脱,但身上也残留着水印。
“府里的术士做法招过她的魂,问她为何不肯去轮回道投胎,仍执意在阳间兴风作浪。她说,自己并无恶意,只是想通过这种简单的法子,让沈构身败名裂,一本诗集也卖不出去,全部砸在他的手里,让他血本无归。”
“都索命来了,还敢说没有恶意?”
郑元郎嗤之以鼻,“况且,就算是一本都卖不出去,亏的也只是负责印刷和售卖的书局而已,人沈构早就提前收了钱,赚得盆满钵满的,才不会在乎这些呢。”
若拿来做为借口,也太拙劣了点。
所以,他怀疑红裳女是在说谎。
但据术士回禀,对方还真就是这样想的,比真金还真。
“她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
郑元郎又嗤了一声。
可惜,术士的头发虽然不长,但见识也很短,居然觉得她身世堪怜,便只是净化了她的怨念,接着就劝说她心平气和的去投胎,而没有将她折腾得灰飞烟灭,以绝后患。
“啧啧,她居然没有去投胎,而是巴上了沈构。还好没有再去找你的许‘二’的麻烦,不然,家主肯定是饶不了他的。”
末了,郑元郎感慨道。
“只要不把许二扯上,那就好。”
凌准发觉自己的心肠是越来越硬了。
换做是从前,他定然会同情这个红裳女的遭遇,并万分的唾弃沈构此人。但如今只要对方不招惹到许二头上,他就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今天的酒钱,你付。”
郑元郎的眼珠子再次骨碌碌的一转,忽道。
“不是你叫我出来的么,为何要反过来,让我请?”
凌准啼笑皆非的掏出了钱袋,掷给他。
“她昨日打了我一巴掌,诈了我五百两。你说,该不该你请?”
郑元郎掂量着手里的钱袋,笑道。
“该她请。”
凌准想着她居然让郑元郎吃了那么大一个哑巴亏,不禁哑然失笑。
“你请,不就是她请了么?反正你们迟早都会是一家人的,你的私房钱,也迟早会变成她的。那我就得赶在她当家做主前,把你的老底掏空了,这才不至于亏本。”
郑元郎此话一出,立刻就将凌准哄得有些飘飘然了,花外心旷神怡了。
一家人。
多么美好的词汇。
他的,以后当然都是她的。
毫无疑问。
毕竟,他和她是一家人了……
“真是好骗。”
郑元郎旁观着他春心荡漾的表情,一面深深的鄙视着,一面却暗暗有些羡慕。
第二日。
许含章早早的起床,将一头如墨的青丝梳成了妩媚的堕马髻,簪着一支通透的水晶鹦鹉钗,额间贴着大红的花钿,耳上戴了凌准买给她的那对梅花耳环,上身穿杏色的暗花窄袖纱衫,腰间束一条雪白的越州缭绫八幅罗裙,挽着五晕银泥的披帛。
这身装扮很是清雅,将她骨子里的艳色压了下去,只透出无限的清丽来。
用过早饭后,她没有等那厢的崔异同行,便急急的赶往了大慈恩寺,在上过香、捐过香油钱之后,便被婢女们引着去了放生池,观赏着一簇簇花期极早、繁艳芬馥的牡丹。
“这一株是最有名的,据说有几十年的花龄了,每次能开好五六十朵花出来呢,光数清它们,就要花上好一阵子的工夫。那一株的颜色特别多,深的、浅的,浓的、淡的,白的、紫的、红的……”
牡丹花开得很美。
而婢女们介绍得很是尽心。
“娘子不若剪一枝来戴?”
佛寺里的花是不能随便碰的,但以她的身份,自然是可以破例的。
“这会儿不急。”
许含章已看中了一朵碗口大小的粉色牡丹,却不急着去采,只想等凌准过来后,让他亲手替自己摘下、戴上。
前夜她深刻的反省了自己近日来的错误,昨天便托郑元郎帮着送了张帖子,以表示了自己的郑重——她是特意来等他,来见他的,并不是出于顺道。
至于春日里必有大劫,最好不要出门的劝诫,她也哐当扔到了一边。
只要能和他多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那冒一下险,便是值得的。
希望……
他能因此而消气,不跟自己计较整月不出的旧账了。
也希望……
他能在见到自己精心装扮的模样后,可以忘记吴娘子更衣的那一幕。
“二娘子,日头越来越晒了,不如去那边亭子里歇着?”
约莫过了有半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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