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有病啊?”
宋神医将锄头搁在假山旁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在离她一步远的位置停下,先是看了看她苍白而没有血色的面颊,再看了看她肌肤里隐现的一抹暗青色,结合着她在都督府中能随意的行走,没有下人来打扰的做派,很快就做下了定论,同时面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情,凝眉说道:“看样子,你病得还不轻,但……怎么还没死呢?”
这话一听就像是在骂人的,但他的表情端肃,语气沉重,怎么看都是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让旁人即使是想发火,也会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以及……医闹。
“你也不想想,我若是死了,就该赶紧操办后事了,哪还用得着请人来医治?”
况且许含章本就不是个爱发火的人,闻言只微微一笑,又将手中的草茎轻盈的转了个圈,反问道。
“也是这个理。”
宋神医愣了愣,随后弯下腰,捡起锄头,“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我恰巧遇上了,那不如现在就跟我走一趟,我好先为你把把脉,再斟酌一下方子。”
“你这么容易,就……给人诊治了?”
他的行动如此积极,反应如此迅速,不禁让许含章产生了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记得在传说中,他可是要先沐浴焚香、卜卦问吉凶后,才会慢条斯理的给人医治的。
难道是她已病入膏肓了,片刻也耽误不得,所以他才会急着给自己把脉?
还是她的体质很特殊,病理也很特殊,让他起了兴趣?
“都不是。”
伴随着一道清朗的笑声走出的,是那位轮廓与胡人有些相似的张玉郎,也就是这座都督府的主人,“他只是看在酬劳颇丰的面子上,懒得摆那些空架子罢了。”
“的确如此。”
宋神医闻言,非但没有流露出倍感羞辱的神色,反而哈哈一笑,中气十足的说道:“给得少了,就慢慢腾腾的治;给得多了,就雷厉风行的来。这,就是我的医者之道,仁者之心。”
接着又解释了一下,“小娘子,你不要以为我是个贪财贪到掉钱眼里去的。这……都是被逼无奈啊。以前我立志要悬壶济世,四处义诊,结果就被看我不顺眼的同行支人揍了一顿,落得一身是伤,结果还没好利索,便又被病患给打了一顿。”
那些对他感激不尽,誓要结草衔环来报恩的病患们,在他被打时均没有为他出头,而是怯生生的躲在一旁看热闹。
“我倒也没抱怨什么,毕竟他们都是群可怜人,连饭都吃不饱,又哪有力气来拉我一把,还和那些地痞叫板?”
过后,他忙着给自己正骨、上药、包扎,短时间内自是没有再搞义诊的打算了。
吃惯了不要钱的草药,习惯了不花钱的救助的病患们登时义愤填膺,口中叫嚷着‘你凭什么也要用药’,‘你也配吗’之类的话,然后个个如武状元附体般一拥而上,将他一顿好揍。
经此一事,他看透了同行的嘴脸,也看清了这些可怜人的可恨之处,不禁心灰意冷,彻底放弃了以前的伟大理想,一赌气收起了高价,摆起了谱,没成想却误打误撞,得了个神医的名头。
“当然了,这也不全是因为高价,而是我确实能妙手回春,才能有如今的名气,哈哈哈……”
宋神医将金锄头扛在了肩上,十分豪爽的笑道。
“哦。”
听着这一波三折的故事,许含章除了木木的附和,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呵。”
人如其名,生得面如冠玉的张玉郎则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道:“那你就快些让她好起来,我才能把她送走。”
惧内的长史是不敢收留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在家中的,所以许含章的去处就只能是由他来安排了。虽说她不是个事多的,在吃食和住行上都无甚要求,很好养活,但想着她和崔异那变幻莫测的关系——先是作为未过门的妻子带过来给他和长史掌眼的,转眼却成了‘肝胆相照’的义妹,再一转眼,又是要将她改姓弄上族谱了;再想着每日黄昏都准时的候在都督府外,同她出去遛弯,在天黑前又准时将她送回的那个年轻人,他只觉得头大如斗,想尽早打发掉这个麻烦,把她弄回长安。
“那得先诊了脉再说。”
宋神医雄赳赳气昂昂的迈步,一马当先,往都督府西面的一座小院子走去。
“往后退两步。”
张玉郎忽地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嗯。”
其实用不着他提醒,许含章也晓得其中的厉害,断不会离宋神医太近了,免得被那把晃晃悠悠的锄头给开了瓢。
“都督,请。”
“宋神医,请。”
“许娘子,请。”
一走到院门前,便有四个梳相同的丫髻,着青色夹袄和裙裳的俏婢迎上来,笑盈盈的屈膝一礼,然后将院门推开,侧身后退,恭谨的低下头,立到了一边,让几人先行。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不成啊,不成。”
正厅里响起了宋神医烦躁的声音。
“怎会是那样?”
片刻后,声音愈发的暴躁了。
“竟然是这样?”
然后,声音渐渐的哑了下去。
“到底……能不能治?”
张玉郎越听越觉得心里没底,忍不住问道。
“能。”
宋神医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汗,勉强的笑了笑。
在望闻问切后,他能确定她体内的那道阴寒气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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