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等着。”
崔异带着她绕到府衙正厅的背后,推开了朝南某间大屋的门,轻描淡写的交代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他这一走,环绕在身周的压抑感就如冰雪遇上了朝阳,顷刻间消融无踪。
许含章不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起屋中的布置来。
日光流泄,门窗半掩。
屋子四面的墙壁都用土黄色的细泥刷过了,平整光滑,地上铺着玄色双胜鹿纹的双层厚毡毯,窗下设了张黑檀木的高足案几,上面随意的堆放着书册,边角已微微卷起,隐约可见一个圆圆的指印正油腻腻的附在上面,十分碍眼。而碧透的越瓷花瓶里歪歪的插着几支写秃了的毛笔,一旁的白瓷笔筒里则斜斜的戳着几枝新折的枯枝。
这样的搭配,委实怪异到了极点。
许含章越看越觉得别扭,索性移开了视线,缓步来到东首用以待客的矮榻前坐下。
“许娘子。”
刚坐下没一会儿,屋门便被人轻轻的叩了两下,随后有香风细细,环佩叮当,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少妇走了进来,笑盈盈的施了一礼。
只见她乌发如云,杏眼桃腮,唇不点而朱,颊边酒窝深深,仿佛是盛了无数杯清冽甜香的美酒,随时都可能会漾出几滴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心生微醺之意。
她的容貌,比起魏主簿的夫人来,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的身材较普通女子要丰腴很多,腰身和胳膊很粗,但她偏生长了张秀丽纤长的鹅蛋脸,肌肤又娇嫩无比,硬是把身上的缺点都压了下去,丝毫不显臃肿,只剩下无尽的风情和韵致。
“这位娘子,不知该怎么称呼?”
许含章观她的面相,只觉十分赏心悦目,想来她定是过得很好,才会滋养出这般饱满秾丽的明媚。
“我姓楚,族中排行为六,你叫我六娘就好。”
楚六娘露齿一笑,颊边的酒窝随之变得更深了,看着很是讨喜。
“娘子!”
许含章亦是回以一笑,正要同她说话,屋门便又被人叩响了,随后是面容憔悴的宝珠踉跄着走了进来,哀哀泣道:“我错了,我是被猪油蒙了心,让他给骗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还和你发脾气,嘤嘤嘤嘤”
“你”
难道是崔异让她来的?
他想做什么?
还有,就一晚上的工夫,她怎么狼狈成了这样?
魏主簿到底拿她怎么样了?
许含章正欲开口询问,视线却突然一凝。
宝珠瘦弱的身躯上裹着件男子的外袍,系带极为松垮,很容易便能透过其间的缝隙,窥见她胸前一小片红肿而**的皮肉。
“你”
许含章见之色变。
难不成魏主簿竟qín_shòu至斯,用暴力的手段玷辱于她?
“娘子,你别误会,是凌家郎君救了我,我并没有,和他”
宝珠却将许含章眼中的惊怒理解成了旁的意思,立刻红着脸,揪着外袍的一角,讪讪的说道。
“啊?”
许含章闻言一怔,不明白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语,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然后,许含章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几眼她所披的外袍,越看越觉得眼熟。
再然后,许含章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就是昨晚凌准所穿的衣裳。
自己不是说过了,让他回军部复命,怎么一转眼,他就又被搅进浑水里了?
“许二。”
许含章正想问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屋门便又被人叩响了。
来人,是没穿外袍,在寒风中倍显单薄凄楚的凌准。
“十一!”
许含章的眼睛里瞬间有了神采,微笑着迎了上去,“你怎么也来了?”
尽管只隔了几个时辰没见他,感觉上却像是过了好几天,无比漫长,却没有半分生疏。
“因为有事,我就来了。”
凌准言简意赅的答道,随后关上了门,掩上窗,在东首的矮榻上坐下。
宝珠正想跟着坐过去,身后却忽地一滞。
“既然是个做婢女的,怎会这般没有规矩?”
楚娘子伸出了珠圆玉润的右手,紧紧的拽住了她的衣角,动人的酒窝渐渐浅了下去,“你该侍立在一旁,妥帖的看我们眼色行事,哪有主人家还没落座,自己就急着去偷懒的道理?”
“娘子”
自打跟着许含章以后,宝珠已很久没受过这种羞辱了,她那晶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委委屈屈的看着许含章,唤道。
“我不需要谁伺候。”
许含章和颜悦色的说道。
宝珠为之一喜。
“所以,你还是去伺候楚娘子吧。记着要机灵点,莫要丢了我的脸面。”
许含章继续和颜悦色的说道。
宝珠为之一窒,很想说点儿什么,但到底是自己心里有愧,底气不足,最终还是憋憋屈屈的埋着头,走到了西首的位置,将榻上的褥子拍打了几下,恭恭敬敬的伺候楚六娘落座,时不时向凌准这边飞来一个哀怨的小眼神。
“十一,你冷不冷?”
许含章不动声色的将她的言行看在眼里,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若真是遭逢不幸,哪可能有心思摆出这么一副怀春少女的娇态?
念及于此,许含章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她也太不长记性了,刚在一个男人手里吃了大亏,一转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对情之一事充满了幻想和期待?
真是
太玄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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