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魏主簿只觉得通身发寒,藏在袖中的双手不停的颤抖着,厉声问道。
在张参军到访之前,都督和长史曾先后踏入了这间暗室,和他有过一番长谈,并达成了某种默契。
因着这种默契,他极有信心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而且不会连累到家人。
他想,就算一时失了势,背负着污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愁没柴烧。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张参军的好意。
他已经找好了退路,根本不需要对方来添乱,节外生枝。
纵使知道对方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他仍下意识的提防着,没有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只冷眼看着对方心急如焚、病急乱投医的模样。
同时,为了不让人生疑,他还故意说出了你不要插手之类的废话,摆出了一心赴死的姿态。
但饶是他百般算计,千般思量,也没有料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为什么。”
崔异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漫不经心的道:“这个世,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因为和所以。有的,只是不讲道理。”
“我想让你得知亲人的死讯,却无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想让你连条狗都没得做,管你再会吠叫和撕咬,依然会被自家的主子无情舍弃。”
“我想让你背负着最不堪的污名,无比屈辱的倒在民众的唾骂中,再也爬不起来。”
“但是,我就是不想和你讲道理。”
崔异的眼神很散漫,语气很轻慢。
明明是在强词夺理,偏生却透着股理所当然的味道,倨傲到了极点。
“如果你想杀我,尽管动手就是,何必要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折辱于我?”
魏主簿霍然抬头,胸膛不停起伏,极为愤怒地说道。
许含章的双眼微微眯起。
他没有说祸不及妻儿家宅,也没有为他的母亲求情。
他说的是,折辱。
真是,有意思。
“哦?”
崔异终是拿正眼瞟了他一下,“这么快就猜到了?看来,你并不算太蠢。”
“无论是都督的利诱,抑或是长史的安抚,都只是你设下的圈套罢了。”
魏主簿的脸色变得极为惨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血,只剩下一张干瘪的皮。
“你真是好手段。”
先是借旁人之手,给了他无限的希望,让他错误的以为自己仍有被利用的价值。
于是他便被麻痹了,暂时放弃了抵抗。
而后,对方便挑在这个时候出现,将他的希望打碎,带给他无尽的绝望。
若没有过希望,一开始便是绝望,他定能坦坦荡荡的赴死,不至于这般失态。
但有过了希望,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会不甘心,会痛苦,会愤怒,会在恐惧与屈辱中煎熬,每时每刻都不得安宁。
直到死去的那一瞬,他才会彻底得到解脱。
真狠,真毒啊!
他死死的瞪着崔异,似是想化目光为利刃,在对方的身生生的凿出几个血洞来。
崔异却是神色不变,微微屈起了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窗棂,似是百无聊赖的模样。
暗室里的气氛陡然一凝。
“不过,你娘的事,并非是出自于我的手笔。”
片刻后,崔异收回手,懒洋洋的说道:“把她送进府衙的,是你的表妹。”
表妹?
是那个多年前被魏主簿哄骗了家财,又被其无情抛弃的女子?
她怎会选在这个时机发难?
许含章悄悄看了眼崔异,暗想这不可能不是他的手笔。
“至于是用什么罪名送进去的,相信你也心知肚明。”
崔异却没有细说下去的打算,只道:“你可能会觉得自己死得很冤枉,仅仅和南诏的巫医有过两次来往,就被扣了通敌叛国的帽子。”
“但是,在喊冤之前,你得先照一照镜子。”
“你要看清楚,瞧仔细了你们母子俩,从来就不是清白无辜的善类。单凭你们以前做下的恶事,判你们凌迟,都不为过。”
你们?
恶事?
凌迟?
许含章越听越觉得疑窦横生。
崔异说的,应该不是发生在魏府的那些事。
像恶婆婆纵容刁奴欺负小媳妇、糊涂丈夫给妻子下绝育药的事,顶多是会被坊间的人骂几天,却断断不得公堂,也讨不到公道的。
虽然这很让人寒心,但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像女婿居心不良,刻意拖死了岳父岳母的行径,顶多是会被判为义绝,因没有直接的证据,也就不会牵涉到人命。
这对母子俩,究竟是在外犯下了什么样的恶行,才会被判为凌迟?
许含章百思不得其解。
但崔异仍没有细说的意思,她也不好贸贸然的发问。
“那又如何?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让自己的不讲道理,变成因为所以?”
魏主簿忍住心内的惊涛骇浪,强自镇定的笑了笑,嘲讽道:“因为你想要替天行道,所以,你是正义的,无私的,而我们是卑鄙的,该死的?”
“正义,无私?”
崔异面露嫌恶的摇头,说道:“我若是贪图这种虚名,随便找几位名士为我提笔鼓吹、写书立传即可,哪用得着和你这种臭水沟里的泥鳅打交道?”
又道:“不管你们谋害了再多的人,都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同情他们,也不会憎恨你们。但是,我就是要杀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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