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文?”
余娘子始终与宅子里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跟自己也从不曾亲近过,甚至有爱搭不理的倾向。
这委实太古怪了。
即便自己不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好歹也是给她发放月钱的主儿,怎么也不该有这种待遇啊?
许含章为此做过很多的推测,其中最有理有据的便是自己见过了她最狼狈的模样,使得她心里有个疙瘩,不能坦然的面对自己,所以就只能选择敬而远之的态度了。
但谁能知道,居然会是这杀千刀的戏文!
许含章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时下的戏文种类繁多,唱腔各异,但就内容来分的话,不外乎是两大类。
一大类,是给郎君们看的,题材有征战四方、建功立业的有金榜题名、令四邻刮目相看的有锄强扶弱、打抱不平的有情深缘浅,遭恶人棒打鸳鸯的还有路过一个地方,就收下一名貌美小娘子做妾的,她们的身份大多是异国公主、蛮族女将、绝色花魁、落魄千金、刁蛮女贼、清高才女这几种。等戏文唱完时,男子的后宫规模已远远的超过了当今圣上,艳福齐天,直逼苍穹之上。
另一大类,当然就是给娘子们看的了。
题材有拾得异宝,发家致富的有初初长成,百家争聘的有花下偶遇,月前相思的有婆媳妯娌,误解和好的有贤惠机敏,劝夫训子的还有丈夫或未婚夫婿在外面浪里个浪,忽略了善良的原配或未过门的妻子,而她们不怨不妒,美容护肤,无意中闪瞎了达官贵人的狗眼,引来了疯狂的追求,但她们始终只惦记着在外面浪的那个,最后浪子偶然一回头,被她们的新面貌给惊艳到了,立刻便收了心,回来跪舔。
毫无疑问,荼毒了余娘子的,便是那最后一种。
“但从秋到冬,那都只是我的念想,空想。”
余氏无暇注意许含章扭曲的表情,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算我开始注重起保养和穿戴,整个人变得比以前精神多了,却还是没能得到谁的夸奖。也许在外人看来,我只是由一个粗糙的农妇,变成了光滑点儿的仆妇,就这样。”
“你哪儿像仆妇了?”
许含章无语的揉了揉眉心,“以我的眼光来看,你五官端正,模样清秀。在经历一番磨难后,更是多了分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哀婉风致行了,你别皱眉了,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并非是为了安慰你,才故意捡好听的来说。”
“可是走在路上,都没有谁多看我两眼啊”
余氏迟疑了片刻,垂头丧气道。
“余娘子,你要记清楚了眼下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任谁一出来都冻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脑袋和脖子都缩进斗篷里去,哪还有心思东张西望?”
许含章再度伸出手来,指了指她身上的穿戴,“就算是有那个心思,但被你脸前的夹袄风帽一挡,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啊。”
“哦”
余氏的脸蓦地烧了起来。
“还有,你千万不要被戏文里的内容牵着鼻子走了。那儿的花旦随便换一身衣服、抹一脸胭脂水粉,就能让贩夫走卒、王公贵族都看得发痴发呆,进而产生痴呆。但生活终归是生活,每个人关于美丑都有自己的定义和判断,可能这个人觉得谁谁谁国色天香,那个人觉得谁谁谁就是一包糠。若想要让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惊叹和发呆,除非是tuō_guāng了满地跑,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许含章语重心长的说了一连串,然后很不要脸的拿自己举例道,“就比如我,村子里的人都说我生得很标致,但就是有个不长眼的郎君,非得说我丑得惨绝人寰,鬼斧神工。”
说着怔了怔。
那个人,是崔异。
“你脸上没什么肉,下巴又不怎么圆,眼睛又那么一看就没有旺夫相,村里的大婶们保准都不愿意过来提亲。”
“啧啧,你的鼻梁还没我生的挺呢。”
“据说薄唇的人啊,性子也是薄情寡义的。”
“我觉得你以后就算是女大十八变了,也肯定是颗歪瓜裂枣,没人要。”
“不如我勉为其难,发一发善心,给你绑个铁匠或书生来,做你的压寨夫君?”
“咦,这你都不愿意啊?看不出来,你还蛮挑剔的嘛莫非要我这样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然潇洒洒脱不羁的人,才能合你的胃口等等,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你再打我就翻脸了说真的,我马上就要发火了,你识相点,赶紧住手喂,不许挠我脸,要是留了印子,我出门就没法见人了”
满院子夏花盛放,香气浓郁。
年少的他眉眼皆可入画,气质出尘,衣袂飘飞,却极为不雅观的抱头鼠窜,东钻西逃。
“我偏要挠,你能奈我何?”
她将他堵在墙角,弹了弹刻意蓄长的指甲,很是无赖的示威道。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如此不知羞?男子汉大丈夫的脸面,当然只有自家的媳妇才能挠嗷!”
话音未落,下颌就被她挠了个正着。
他一惊。
她一呆。
“我什么都没听见!”
她讪笑着将手笼入袖中,装作完全没听到他所说的废话,若无其事的离开。
“不知羞!登徒子!始乱终弃”
他似是气得不轻,恶狠狠的锤着一旁的墙壁,很久就有几块可怜的墙皮掉了下来。
“你才不知羞呢!始乱终弃不是这么用的!”
她瞪了他一眼,捂上耳朵,不再理会他。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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