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她妈,快去炒花生米!”
张学儒回家后,朝桌子跟前一坐,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顺手往上捋了捋袖子,向老伴发出了张家的“最高指示。”
“下午不睡觉了?”
老伴关心地望他一眼,见他不答理自己,便下厨房炸花生米去了。
张学儒的这个家庭,如果从社会上来说,它是毫不起眼的。但不管怎么说吧,它也是整个大社会中的一个独立小细胞。只要进了家门,张学儒就是这个家庭中的“最高统帅”,绝对权威,历来都是说一不二。
张学儒的祖籍是山东曲阜,和孔圣人算得上是地道的老乡。
儿时,父亲教过他三字经,教过他“三纲五常”、“仁义礼智信”。
张学儒对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的“三纲”,或者说是处世准则,那是坚定不移的。
在平常的生活中,只要妻子对他稍有不从,张学儒便会搬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古训,板起脸来严厉训斥妻子。妻子若敢还嘴,他就有可能诉诸武力,拳脚相加,嘴里还骂骂咧咧:
“妈那个b!中国几千年的lún_lǐ道德、贤惠妇道你都不懂吗?不懂你干吗要嫁人?真是个叛逆祖宗的蠢猪!”
在张学儒的绝对淫威下,老伴的身上,每每都会留下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看着母亲被父亲欺负的场面,两个女儿有时气恨不过,常常会抱着妈妈艾怨哭泣。
母亲总是一边替孩子揩泪,一边真心相劝:
“你爸爸当家也不容易。男人是一家之主,我们都要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忍忍就过去了。”
唉,女人呀,只要经济不独立,在家里就不会有地位。
张学儒的老伴,是他下农村插队的时候,在乡下娶的老婆,随丈夫进城后找不到工作,平日里只能这里那里地做点临时工,挣两个小钱贴补家用,所以,在丈夫面前逆来顺受,她是早已习惯了。
说来就这么不走运,人间悠悠万事,事事难尽人意。
张学儒生养了两个孩子,而且是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生育的,结果一个“带把”的都没有,他心里难受啊!
孔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作为孔子同乡的张学儒,为此事可谓痛心疾首!
他常常会独自面壁怨艾自己命运不济,常常会在内心深处忏悔,请求祖宗原谅自己是不肖子孙。
忽然有一回,张学儒不知从哪获得了灵感,把老伴叫到跟前,斩钉截铁地宣布:
将来丽萍找对象,一定要找个倒插门女婿。
有了倒插门女婿,张家的香火在我这里就不会断了!
对他这个决定,老伴自然是只能点头赞成,只能喏喏服从。
好在这几年生活条件改善了,张学儒俩口子的年龄也逐渐大了。因此,张学儒对妻子的叱骂和训斥也少了许多。这么一来,老伴身上的伤痕自然就少了许多。
不过,有时哪个女儿惹恼了张学儒,张学儒难免还会拿老伴当出气筒。
可今天呢?张学儒从郝德胜嘴里听说“哪位市长的孩子看中了丽萍”的喜讯后,兴奋之余,他再也不提女婿倒插门的话题了。
很快,老伴将花生米炸好端上桌了。
张学儒拿起桌上的“四特”酒瓶,哗哗地往平常惯用的小酒杯中倒满酒,“咕嘟”一口灌下小半杯,然后用筷子夹起一颗还有些发热的花生米,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咬了几口,红光满面地对老伴笑道:
“真没想到,活了这么多年,半截身子都快下土了,萍萍居然替俺张家长脸了,这回啊,我们真的是要光宗耀祖啦!”
“丽萍不就是会跳水吗?以后年纪大了,她还能有什么本事?”
先前,老伴并没关注郝德胜与张学儒的对话,并不知道老头子现在为何如此开心。此时,她正在替蹲在地上玩耍的小外孙擦鼻涕,听张学儒非同寻常地边喝酒边夸丽萍,便十分奇怪地望了望沉浸在喜悦中的老头子。
“哼,告诉你吧,刚才郝主任说啦,萍萍有可能跟省城哪位市长的儿子相好呢!你知道吗?省城的市长官职很高很高呢,只比省长差一级,属于高级干部哩!”
张学儒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手势说:
“现在啊,就凭咱萍萍的长相、水平和能耐,说不定真能成为哪位市长的儿媳妇呢!到那时——,哼!”
张学儒举起酒杯,一仰下巴干了,伸手又去拿酒瓶加酒。
今天因为高兴,以往常常被他骂作“赔钱货”的女儿丽萍,现在亲切地成为“萍萍”了。
“你说萍萍?她、不是在和老李家的小刚相好吗?怎么可能和哪个市长的儿子又相好呢?”
当母亲的毕竟心地纯朴,张学儒的老伴知道,丽萍和李刚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说邻居们个个夸赞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就连老头子以往也是点头默认的。现在怎么能说变就变?老伴虽说心里怵老头子的,但在女儿的婚姻大事上,她觉得还是要尊重孩子的意见,于是硬着头皮提示了一句。
“放你妈的屁!”
没随想张学儒一听这话就恼火了,手拍桌子嚷道:
“李刚的父亲李阿根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扳道员,跟我一个样!家里穷得叮噹响,连件象样的电器都拿不出来,他拿什么让儿子娶我家萍萍?”
张学儒说话时有些激动,右手一挥,不小心碰翻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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