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现在既然没心思撞,我们便来说一说《墨经》。”开解完自家学生,自然还要继续上课的。杨修从身后丢出几卷竹简,示意曹植打开。
“《墨经》?”曹植将之打开,面色有些古怪。他瞧了瞧杨修不置可否的神色,轻声提醒道:“若学生没记错,已经学过了。”
杨修目光中泛起一丝诧异:“你居然还记得你学过?”
“呃……?”
杨修瞧着他无辜的表情,只淡道:“你将《墨经》之《经下》翻开来,全部看一遍。”
曹植依言翻开,默声阅读。
然后,他的表情很快变了。从原先的无奈,至不可名状的微妙。
他已知道杨修想说什么了。
《经下》中正有两句话说,“荆之大,其沉浅,说在具。沉,荆之贝也。则沉浅,非荆浅也,若易五之一”,却正是说明曹冲称象所用方法。
杨修不夸曹冲,也不贬低曹植。却拿出已教过的东西再让他学一次,不可谓不讽刺。
“我知你记忆不好,没关系。是以为师今日再告诉你,温故而知新,方可为师矣。”
曹植闻之,吸了吸鼻子,乖乖埋头苦读起来。
九月午后,阳光依旧璀璨。
曹操于花园亭中设了酒水,请荀彧与郭嘉喝酒。自他们引军归来,商讨最多的还是亲征刘备以及此后对付袁绍之事。如此时全然放松心情聊天,却并不曾有。
但奇怪的是,唯有曹操与荀彧饮酒,向来嗜酒如命的郭嘉居然不动——他只定定瞧着杯中美酒,眼中既有垂涎,又有无奈。但他一手举着茶杯,在荀彧微笑与曹操好奇里,一口口饮茶。
曹操道:“奉孝今日是怎么了,居然连这十年醇酒都吸引不了你?”
郭嘉闻言,眼中几乎要流出泪水来了。但他面上依旧风淡云清,甚至唇角都还挂着一丝极难看的笑容:“嘉喝多了酒,就难得饮口茶。这其中滋味,其实也颇为独特。”
曹操眉头挑地更高了。他在郭嘉口不对心的纠结与荀彧高深莫测的笑容里再问道:“郭奉孝你这是怎么了呢?”
荀彧抚了抚胡须,笑道:“主公莫急。其实是奉孝与我打赌输了,所以呢,一年内他都不能再喝酒了。”
曹操微怔。
郭嘉打赌居然输了?号称算无遗漏的郭嘉居然输了!
——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曹操在郭嘉悲伤的目光里大笑了起来。
他本是极为豁达不羁之人,想笑自然也是放声大笑。如今他不仅放声大笑,更一手轻拍石桌:
曹操笑够了,才叹息道:“哎!号称‘算无遗漏’的郭奉孝竟也输了!孤可真是好奇之至啊,你们究竟是打了什么赌呢?”
荀彧微笑道:“这个小赌,还望主公莫怪。”
“哦?”
“象至许昌前,奉孝同我打了个赌。此等庞然大物,主公定是要弄清楚大小及重几许。但何人得以称出这象重量呢?是以奉孝说,定是四公子。”
曹操闻之,终是明白了前因后果:“好你个郭奉孝,好你个荀文若,居然敢拿孤的儿子打赌!”
他虽是这般说,面上却无分毫怒色。概因郭嘉与荀彧虽是他的谋士,却也是他的知己。
郭嘉与荀彧躬身告罪。
“你们这不仅拿孤的儿子来打赌,还把孤也给算上了!”曹操笑意更甚:“现在好了,昨日仓舒狠狠给了你一个难堪吧,你这真是活该啊!”
郭嘉的脸更苦了。
曹操笑了半晌,笑意暂歇:“不过孤也很好奇,孤的小四何德何能,居然让郭奉孝用一年的酒来打赌。”
郭嘉苦笑一声,并不作声。荀彧便微笑道:“主公有所不知,四公子在三月时曾在士大夫中有个趣闻。一来奉孝听信传闻,二来他并不不同于我,坚守许昌时常接触各位公子们。是以输的可是不冤。”
“哦?是何传闻?”
“起因却是四公子酒醉之后一首古怪的诗。”
“嗯?”
“这首诗怪在句句珠玑,更怪在这些珠玑,居然难串成一线。”荀彧说罢,表情微妙地念完那一首别扭的诗。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曹操微眯了眯眼,眼中幽芒湛然。他默念了两边,转而问荀彧道:“文若倒同孤来说说看,你觉得这小四可有何不同?”
荀彧微皱眉。
他思索半晌,斟酌道:“四公子为人谦和,从不争强好胜。”他想了许久,居然想不出曹植有何不同,于是只再加上了一句相似之语,“待人也十分友善。”
曹操愣了愣:“你说了半天,似乎没什么出众之处。”
荀彧无奈一笑。
他也发现了。
这些十日,他也算与曹植有所接触了。但他对曹植的印象居然只停留在这些表面,更奇怪的他居然觉得这些印象,十分符合和他接触了这么久的曹植。
这究竟是为何呢?
荀彧思索处,郭嘉也无奈道:“不仅如此,四公子还是杨修的学生。修之才,主公亦颇为欣赏。他教了四公子三年,如何会不懂这称象呢。”
曹操敛去眼中深意,再度大笑道:“所以你这就打赌了?活该!”他想了想,又加了句:“活该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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