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渔一听就火大,挺直腰板走去。
大班台足有六米长,放了一台动力储存座钟,外壳以无暇的透明水晶与黑水晶搭配,黑色钟盘附夜光时标。体积不大,小巧矜贵。不过和殷莲手边那架纯金打造的天平称比起来,还是低调许多。
背景墙上挂了幅特纳风格的油画……也可能就是特纳的原作。反正殷渔皱紧眉头盯着那架金灿灿的天平秤,只觉得面前正打量他的男人,有病。
两个人都不说话。
殷莲站起来,一身质地轻薄的天青色绉纱西装,嘴角衔着笑,走到大班台前拧身坐到桌上。他和许书砚差不多身高,面颊瘦削不见骨。因为是混血,有双深邃的眼睛,五官明艳动人,却不显女气。
他的西装外套是一粒钮式的,没有内搭,坐下后,微微弓背加深了胸.肌轮廓,很是性.感。
殷渔站得笔直,心里对他竖中指:骚包。
“怎么不说话?”殷莲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那什么……”殷渔鼓起勇气,“我想办一场公益画展,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殷莲加重了语气,像是听到什么新鲜的笑话,“你从进门到现在都没叫过人,就想得到我的帮助?我是谁?”
“……殷总。”
“错!”殷莲“啪”一巴掌拍桌上,吓得殷渔浑身一抖,“殷总是殷仲月,那个老太婆活着一天,别人都不配叫‘总’。但她快乐的日子不会太长,她是怎么爬上来的,做过多少噩梦,她心里最清楚。”
殷渔有点明白为什么秘书叫他殷先生了,他也攒着一股劲,这个家没自己想的那么太平。
“哥。”很轻的一声。
“求我。”
殷渔不可置信地看他,见他眯着眼睛似乎在等,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求你。”
殷莲笑得全身在抖,手指指着殷渔晃个不停。过了会儿他两步跨过去,捏住殷渔的下巴往上提,“我一点也不稀罕你求我,但你真的求了,我竟然有点高兴。”
“既然我高兴,那么就满足你。”他说着,拍了拍殷渔的脸,然后松手,“去外面找我秘书,她会告诉你联系谁。”
*
走出大厦后,殷渔有点懵。
虽然那声“求你”他叫得毫不情愿,也不喜欢对方动手动脚的作风,但不得不承认,殷莲这么痛快地答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那个秘书给了他一张殷氏集团的公司信笺,上面有张表格,标出了n市所有画廊、艺术中心和展览馆的地址与联系方式,说是只要报出殷莲的名字就行。
殷渔很是振奋,午饭也顾不上好好吃,随便买了个汉堡对付,匆匆奔向展览馆。
可是不巧,整整一个下午,他联系了一家展览馆和三家画廊,负责人都不在。店员一脸歉疚,“真的很不好意思,老板还没回来,请你过两天再来。”
两天之后殷渔再去,老板是回来了,但又说这件事要从上到下集体讨论。
七月过去,画展的场地仍没有着落。
那天殷渔照例去画廊找老板询问,对方让他稍等。
他不急,去外面的冷饮店要了碗刨冰,坐在店外的阳伞下。
蝉噪声中依旧寂静的午后,桌上风扇呼呼地转。风吹干汗水,蛮横地扑在脸上,蚂蚁爬过似的痒。
许岩联系的策展人已经换了两茬,都说殷渔太慢,等不了。
他奔波一个月,皮肤晒黑一层,看向那家画廊门前种植的向日葵,开得没完没了,心中无名火起。
视线穿过橱窗,看到里面的两个店员正指着自己捂嘴笑。
他瞬间醒悟,被殷莲耍了。
就算再跑一个月,一年,也注定是徒劳。
明白这点后,殷渔迅速起身离去。
还是拜托许岩联系相熟的画廊,我这边找殷野借点钱。嗯,是借,以后我会还给他。
这么想着,殷渔给许岩打电话。
许岩一口答应。
阳光明烈,殷渔站在路口等红灯。他淌了一身汗,望着眼前的滚滚车轮出神。
过去的他想必早就怒不可遏地冲去殷莲那骂人了,要是人不在,多半也不顾阻拦地先打砸一番,再找殷野擦屁.股。
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如今才发现,不靠殷野,他什么都做不成。
连愤怒都没力气,骂殷莲也没用,不想听他得逞的大笑,的确就是自己蠢。
绿灯亮了,殷渔麻木地混在人群中,默默祈祷许岩能顺利找到。
*
殷莲正在24层娱乐区的室内高尔夫练习场挥杆,对匆匆打断自己的秘书不满地皱眉。后者赶紧鞠躬道歉:“殷先生,是印象画廊来的电话,说殷渔没有再联系他们,一个人走了。”
殷莲手上的动作一顿,喃喃道:“他发现了?哈哈,看来他没我想的那么迟钝。不过有点可惜,本以为这个耍猴游戏能玩久一点。”
他挥挥手,秘书了然地离开。
殷莲用毛巾擦手,拿起手机调出存了快一年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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