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莫是大学教授,之前存款再富余,也撑不了几年。后期都是我为他承担这医疗费,肖莫知道,也没拒绝。我们之间的交情,早过了互相客气推诿的阶段。要是躺在病床上的是我,肖莫无疑也会这么做。
我被叶翔困在林家大院之前半个月,刚给肖莫卧榻的医院缴了一年医疗费。掉下悬崖失去意识,再睁眼俨然已经三年过去,肖莫……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身体状况又不好,剩下的两年要怎么过?还有……他会知道我的死讯么……
肖莫心脏不好,再躺上病床的时候,就学会了心如止水——虽然在我看来,是心如死水。希望他不会为我太伤心……人真的很矛盾。欲|望太多。顾虑太多。
掉下悬崖的时候,我想着自己死了还有肖莫为我难过,有人为我的死悲伤,好像说明我做人还不是很失败似的。但肖莫真为我难过了,我却又要为他的身体担忧。
正是炎夏,只有破旧风扇的硬座铁皮车上乘客不多,倒是不担心会挤到我的伤口。再进一次医院,估计局里不会报销吧。
沐猴而冠。我做当家时没少被明朝暗讽,这是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是猴子就该老老实实在树上呆着,而不是嚣张地爬高露出红屁|股给人做靶子。反驳不能。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埋在土地里的莲子永远开不出花来。我没有当家人的自觉,的确不是混黑道的料。在这汹涌暗黑的海底,乱流一刻不息,没有那股水流可以永远停驻,又有哪个位置非谁不可。
极致的黑白都能惹人瞩目,暗淡的灰色只能沦为背景。我的价值……似乎在只在于此。
少年人都有种冲劲,无畏无惧,不撞得头破血流就不知道换个方向,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直到一次次碰壁,一次次流血,到结痂的伤口补丁般层层累积,不碰也会疼,总算记住了教训,懂得了害怕。时光流逝,少年变成青年,这勇气和冲劲也就淡了,散了。我也不例外:不是不想把青帮管好,不是没尝试让青帮更好,只是事实总是无情。
路程中闲着无事,不想给自己找难受想叶翔,我就四处观看。对我来说,这种火车还是第一次坐,看什么都很新鲜。
目光绕了一圈,我感到有些疲惫,焦点就落回了对面。座在我对面的应该是一对情侣,男的拿着杯子走开,过了一会接了开水回来,把杯子放到桌上,从脚下的背包里拿出两个面包。女的抱着一条狗。男的把面包给女的,那只狗伸长了脖子,鼻子紧紧追着面包。
那女的估计不饿,把面包放到桌上,只拿起杯子喝水。那狗继续眼巴巴地盯着面包,黑溜溜的眼神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忍不住想笑,牵动伤口又疼的浅浅吸气,想起了我以前难得文艺二b的时候。和下属一群人出去,第一次到中东到美国等地方交易,叶翔不在我身边。我就拿着手机拍照,看到什么新奇的景物都想拍下来。还写了大段大段的短信,想发给叶翔,但手指按在发送键上的时候,我犹豫了。
最后短信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保存相片的内存卡不知道丢在了哪个地方。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适合分享,就像你付出了真心,却不能要求对方必须给你同等回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可以左,可以右,可以爱,可以恨,可以接受,可以拒绝。叶翔踢我下位,是我无能保不住那个位子,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喜欢叶翔,叶翔不喜欢我,也没什么好怨天尤人……
如肖莫所言,都是劫。没什么……好说的。
和计程车司机说了宜海市医院名目,我就把目光投到玻璃之外。三年的时光带走了很多东西,但总有一些保存下来,只是风吹日晒,多了些沧桑的痕迹。
肖莫……还会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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