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夜晚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暴雨渐渐歇了,余韵仍缠绵不已,黑沉沉的夜色里,弥漫着冷湿的味道。
东方天际云层翻滚,再过不久,破晓将至。
白虎虽然速度不快,但显然对藏锋城内大街小巷无比熟悉,为了躲避追兵,专挑偏僻无人又复杂的小巷子走。
待剑清暗中收拾了那些侍卫们,尾随白虎赶来,差点在纵横交错、七弯八拐的巷子里转晕了。
勉强跟了一段路,剑清到底还是在即将黎明之时,彻底失了白虎的踪迹。
虚眯双眼望了望远方苍穹浸透的一丝湖蓝,剑清真人长眉一扬,闭目掐指一算,嘴里喃喃道:“上天注定要给我再添一张虎皮毛毯,怎能让你跑了?”
过得片刻,剑清真人老神在在的模样忽而从面上消失,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取而代之。
“怎会如此?”
他皱着眉头,低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方才所算,乃是那白虎的去向和凶吉,谁料非但没算出一丝一毫的线索,反而神识一阵恍惚钝痛,实在反常。
事实上,自从学会卜卦算运之后,剑清真人算不出的事情简直屈指可数。
求神问卜乃是对命运的冒犯,越是与自己亲近之人,越是难以卜算,倘若强行问卜,神识便会遭到反噬,轻则头痛难忍,重则阳寿削减。
“这个杜之澜...莫非与我还有什么渊源?”剑清立在原地,将记事起的记忆全翻了一遍,实在找不到分毫与杜家有关的线索。
既然并非旧事,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将来...
“罢了,吃完早点再说。”剑清微一撇嘴,闪身便往巷子口走去。
时下天色方才灰蒙蒙亮,大多早点铺子尚未开张,街角只有家馄饨铺子,主人推着食车吱嘎吱嘎地往前走,在屋檐下站定,开始张罗起来。
不一会儿,锅里汤水煮沸,馄饨下锅,热腾腾的香气从大锅里袅袅升起。
张大爷握了两根长筷,正熟练地在锅子里翻搅着,突然之间,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响,从背后隐隐约约响起。
“咕——咕噜噜...”
张大爷“咦”了一声,顺手把锅盖一盖,飞快地扭过头去:“谁在那里?”
可后面只有光秃秃一道矮墙,旧得剥落了些石灰下来。
“大概是野猫吧...”张大爷安慰自己,转身把锅盖再次掀开,盛了一碗煮好的馄饨准备吃自个儿的早餐。
“啪嗒”一声巨响从矮墙后面传来,把年老的张大爷吓了一跳,他皱着一张老脸放下碗,顺便操起一块板砖,小心地往矮墙之后探去。
“什么东西?出来!”
张大爷一把将板砖扔过去,“哐”地一下摔了个粉碎,继而再次地悄无声息起来。
他往里张望片刻,啥也没看到,只好嘀嘀咕咕地走回去:“人老了,总是疑神疑鬼的,大白天的,自己吓自己...”
“咦?!”等到了摊子处,张大爷瞪大眼睛盯着自己那碗还没吃上一口的馄饨——如今差不多只剩下一只空碗和一点汤汁残渣,老头失声道,“是哪个祸害偷吃的?!”
张大爷气得跳脚:“给大爷出来!奶奶的祸害!馄饨它不是你想吃就能吃的!”
老头气得绕着小铺转了好几圈,愣是没发现偷吃的家伙半根毛,只好骂骂咧咧认栽,继续煮。
宁静的清晨,鲜少人烟,老头的骂声传开了老远。
一身青衣的道士持着一柄油纸伞打柳树下走过,刚发出嫩芽的柳条在晨风中轻轻摆动,绵绵细雨中,又添了一丝新绿。
近处青衫墨发,远处绿芽新枝,一排排白墙琉璃瓦沿着雨巷往两边绵延伸展,靴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带着若有若无地韵律。
负剑男子一路沿着瓦砾屋檐走来,细雨自伞缘跌落,叮叮咚咚落在地上。
伞撑得不高,方巧遮住了那人上半张脸,依稀只看见削瘦的下巴和垂落胸前的长发。
小摊老头呆呆地望着那好似水墨画里走出的神仙,几乎忘了手里的馄饨。
“多少钱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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