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忽有人来报,二太太难产了。
刘氏忙问,何时发动,可请了大夫,如今如何。
那人急道:“天微微亮,二太太便说肚子里坠坠地疼,恐是要生了。稳婆和女大夫是早备好了的。只二太太执意不许打搅太太。方才那边来人,只道产道已开,却是脚先出来。如今只在争保大保小。”
刘氏半响不语。
王氏犯下大错,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自然是保大。
只这话不能从她口中出。
贾瑚在旁听了一嘴,此时喝道:“找太太有何用?自当去请二老爷!”
那人连忙去了,不一会儿,有人回报,二老爷只说了句保小,便把人赶出了内书房,自云:“此等罪妇,不必再来回我。”真真叫人心寒。
却说王夫人,耳边的稳婆不停打气,把刚露出脚的胎儿又送了进去。王夫人痛得大叫,却也无法。那胎儿只有一只脚先出来,若送进去,还有一线生机,干等着,胎儿迟早会憋死自己。
等了两刻钟,听到外头说“保小”,王夫人登时就昏死了过去,力气也卸了。将将一个时辰,便要魂销魄散,临去前惦记着腹中胎儿,用尽力气,道:“把孩子拉出去!”
房中诸人皆是心腹,闻言,只能含泪,两个大力嬷嬷把她□□撕开,脸色憋得发紫的胎儿这才出来。此时,王夫人芳魂早逝。产房内一片惶惶的哭声。
得了王夫人诞下一女,自己却身亡的消息,贾政至始至终都未露一面,倒是贾代善听了,还掉了几颗眼泪,口中道:“那孩子没福,生下来母亲就死了。她婶子身子不方便,暂且在祖母膝下养着吧。”便着人送到梨香院的佛堂。
他本想着,人死如灯灭,前事一笔勾销。史氏既然疼爱二房诸人,便叫她养着,也算是慰藉她在佛堂长日无聊。谁知那孩子是个体弱的,在娘胎里憋了半个多时辰,本就该精心养着,贾母身边的人却只道二房失势,这孩子又没了娘,爹也爱的,多是敷衍了事。不到七天,便去了。
为此,贾代善狠狠地发作了史氏仅剩的奴才,史氏的心腹一个不留。
王家女难产而亡,生下的女孩儿,外面只说体弱,连洗三也没办,后来更是去了,王家人焉能不问?
这日,王子腾携着妻子,便到荣府来讨个说法。
要说这个无甚大事,偏偏王夫人的丧事也还未办,又有心腹上王府哭诉,更兼贾政面对小舅子毫无愧色,在外只说王家女不堪娶等语。
王子腾倒不在乎王夫人如何,却不能姑息贾政在外败坏王家女的名声。
因荣国公发话,贾瑚已经是大人了,也该知晓一些事情,贾瑚便有幸参与老爷们的谈话。
王子腾在荣国公面前不敢放肆,先是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才将来意道明。
荣国公长叹一声,道:“按理来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贾、王两家是老亲了,我也就不避讳了。”便示意贾赦把王氏罪行一一道来。
听到王氏放印子钱,王子腾脸都气白了。
这该是多么小气的破落户才能干出的事啊!
他就不明白了,当初为了补偿贾家,王氏的陪嫁多达十万两,京城只有极其疼爱女儿的世家大族才拿得出来,王氏她不缺钱用,何必为了这几分利钱,做下断子绝孙的事呢?
明明生下一子一女了,却还是难产身亡,孩子也去了,知道的人真要说,这是报应!
待听到王氏谋害侄女,王子腾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王子腾也不是什么圣父白莲花,心狠手辣不是坏事,他只是恨铁不成钢,做坏事你也不要被人查出来啊。
他艰难地问:“王氏身亡,但真没有别人动手脚。”
贾瑚冷笑,道:“世叔何必多疑,当时在产房的,只有二太太留下来的人,胎位不正岂是人力所为?”当然,即使胎位很正,王氏也是活不下来的。
王子腾老脸一红,他当然知道实情,见了受害者的哥哥,也实在羞愧。
见王子腾无话可说,荣国公道:“王家侄儿,王氏已去,珠儿和元春却还在,你可有什么章程?”
王子腾一怔,听荣国公道:“政儿年不过三十,便是为了两个孩子,也是要娶继室。”
这也是情理之中,王子腾想了想,为难地道:“嫡脉并无年纪合适的,倒是我三叔有个女儿,因守母孝,耽误了信期,十八岁还未议亲。”王子腾的三叔,也是个能为的,是地方上的三品大员,若不是贾政有个好父亲,还真不敢肖想他家女儿。
荣国公便请他说合。便是不成,两家也约定,贾政的继室必是王家旁支的女儿。
贾瑚冷眼看着王子腾和祖父讨价还价,丝毫不为王氏的逝世而伤心,不由感叹,要么是王家人都是这样薄情寡义,要么就是王氏做人太失败,连嫡兄都不待见她。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一时王子腾去了,贾瑚也就不再多想。
王氏的丧事低调而凄凉,只有五六岁大的贾珠,在灵前哀哀哭泣。元春还不懂事,被奶娘抱着,茫然地看着四周飘飞的白色灵幡。
王氏停灵在铁槛寺,只待开春,河水解冻了,再让贾政扶灵回金陵下葬。
翻过新年,三月初九,刘氏诞下一子,荣国公喜得连日不好的身子也轻快了,赐名贾琏。
转眼就是贾琏抓周的时候,宁府、四王八公皆有人来,贾琏不负众望,抓了一本书一支笔。
同年六月,贾政娶小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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