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在高新的热情观照下,葛为民和他迅速熟起来了。只是这个熟人天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就是不提还钱的事。
三十块钱说多不多,但也可以做不少事情,比如看一场学生价的最新美国大片,比如充当学校食堂三天的夥食费,比如买一本精装版的武侠。
葛为民在开学第一天就等着高新第二天来还钱,第二天又等着他第三天来还钱,一个星期过了,下个星期高新仍然没有任何还钱的意思。
到了第二个星期,葛为民觉得自己就像是英语课本里那个整晚等着楼上的邻居脱下另一只鞋子的人,钱本身已经不重要了,高新忘了借他钱的事实像猫一样挠着他的心。
到了第三个星期,葛为民终於决定抛开装出来的淡定风度,直接和高新提还钱的事。星期一早上,吃完高新给他打的早饭,葛为民看看对面头还埋在饭盒里喝粥的人,打算等他一抬起头就提还钱的事,高新就像有心灵感应似地从饭盒里抬起头来。
葛为民看着他两道剑眉慢慢展开,眼睛一点一点地放出光彩,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从迷惘到清醒的表情,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这个人不脱线的时候还是长得挺耐看的。像是为了给葛为民心里对他的评价加分,高新说出了葛为民纠结了两个星期的一句话:
“我是不是还欠你三十块钱没还?”
葛为民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有没有二十块?”
葛为民又点点头,打开钱包抽出两张十块递过去。
葛为民看着高新打开自己的钱包,把那两张纸币放进去,正准备等着高新从里面抽出一张五十的还他,就看见高新无比自然地把钱包合上,放回到自己的裤兜里,一边在嘴里说:
“再借你二十,凑齐了五十下次正好还你张整的。”
那一刻葛为民想吐血。
蜜糖年代(四)
於是一个星期後高新懒懒地倚在自己的床上翻起白眼问坐在上铺的葛为民:“你有没有五十块”的时候,葛为民开始了激烈的心理挣扎。说有吧,保不准他又借了去,说没有吧,说不定人家这次是真的还他钱,找不开就又要拖着了。
幸好这时候高新自己开口了,说:“我这只有一百块钱了,你有五十的找给我不?”
“有!我有!”葛为民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他手脚麻利地从床上爬下来,从钱包里翻出五十块递过去。
高新的手里拿着张崭新的粉红色票子,却也不递过去,他表情严肃地看着葛为民,说了一句很无厘头的话:
“对了,你的全名是什麽?”
葛为民拼命控制全身肌肉才没有扑到宿舍一个星期没拖的地上去。高新那张写满诚意的帅气的脸让他很想一个拳头打上去:
“我们都做了三个星期的舍友你还不知道我叫什麽?”
高新嘿嘿地摸着脑袋笑得有些抱歉:
“因为他们都小葛、小葛的叫你啊。”
葛为民的名字念起来有些拗口,班里的同学都称呼他为“小葛”。搬进宿舍的时候他是这麽介绍自己的:
“我是高二(5)班的葛为民,大家以後叫我小葛就行了。”
当时高新不在,但葛为民没有想到他居然过了三个星期都闹不清自己叫什麽名字。葛为民无奈地盯着高新挺好看的笑脸,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还像那麽回事,一说话就时常让人觉得他哪里缺了一根神经。他把自己的学生证丢过去:“喏”,一边看了高新一眼:
“怎麽忽然想起问我的全名了?”
不都“小葛、小葛”地叫了他三个星期麽?
高新认认真真地把学生证的名字看了一遍,说:
“我妈说了,对每一个借钱给你的人都必需充分尊重。”
他恭恭敬敬地用两手托着钞票递过去:
“葛为民,谢谢你借我钱。”
他突如其来地严肃弄得葛为民有些难为情,葛为民只好也郑重其事地用两手接过那张一百块,说:
“不客气。”
葛为民把一百块放回钱包的时候高新又回复了那种懒洋洋笑嘻嘻地样子,葛为民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敢情这人对债主的尊重只体现在还钱的那一刻。
高新懒懒地把身子倚在床边,由於个子高,脑袋直接就枕在了上铺葛为民的枕头上,他歪着脑袋说:
“不过说真的,你的名字够土的。”
前面提过了,葛为民是个一被触到逆鳞就爆发的主,而高新很不幸一击即中地踩了雷。都说八十後是个性张扬的一代,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每家都只有一个子女,家长们挖空心思地在唯一一次命名机会上寄托自己对子女的期望,望子成龙的有之,起的名字都是什麽家杰,家聪,子俊一类;出奇制胜的有之,什麽珩、嫈、龑,怎麽冷僻怎麽取,成心考验孩子语文老师的水平;因姓制宜的有之,姓高的取名叫高飞,姓任的叫任重,姓梁的叫梁爽,总之是异彩纷呈。像葛为民这样文革时期满大街都是的名字,放在这会儿还真不多见。
名字是葛老爷子钦点的,葛家三代单传就这麽一个宝贝疙瘩,葛老爷子决定延续老一辈子的传统,让孙子做一个为人民服务的人。名字的确是土了点,但由於是老爷子亲自起的,其他人也不好说什麽。葛为民从小就没少被别人开玩笑:“葛为民葛为民,你要为人民服务,帮我把地扫了吧”,导致以後谁提起名字这茬葛为民就急。
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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