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笑,看着方远坚毅的眉眼,思绪飘忽起来,国之幸事吗?他有时候竟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举动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到底是幸或是不幸。
前些日子他将几个通敌叛国的大臣满门抄斩,如今他又对华国发动了战争,不必想就很清楚百姓会给他安上什么样的名头,无非是暴君,嗜血,荒谬,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争狂。
可是那又如何呢?
皇帝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淡漠地开口:“幸与不幸,终是后人评说,朕不在乎。”
方远愣在原地,回过神心悦诚服的对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深深又是一礼。
隔日,户部尚书被捕入狱。
又日,方远接任户部尚书一职,亲手接管军饷粮草之事,凡是曾经对着军饷伸过手的人通通被免了职位,一捋到底做了实打实的布衣。
由滔天富贵到一穷二白的滋味,应该不是多么好受的。
皇帝批阅着奏折,德庆在旁看了忍不住咋舌,现在的折子可是比之前的要多了去了,想想也是,皇上用了那么严苛的手段整治朝风,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自然是不敢怠慢,可这么一来……
德庆忍不住叹了口气,接过身边小内官端着的汤药,用手背挨着碗试了试温度,才轻声开口:“皇上,该吃药了。”
皇帝没有放下朱笔,只是抬眼看过去:“放在那儿吧,朕一会儿就喝。”
德庆不敢违逆,将托盘放在皇帝右手边的小方桌上,躬着身体退了出去。半个时辰后,他轻轻推门,一眼看到了原样摆在那儿的药碗,明显已经凉了的药汁泛着乌黑的冷意,直教他一阵阵的心慌。
“皇上!”德庆头一次拔高了自己的声音,“国事重要,可您的身体也要紧啊皇上!”
皇帝被他突然的高声惊得一愣,手上的朱笔一顿,在奏折上滴下一滴殷红的污迹,素色的纸上那一抹鲜红如血般令人心悸。
皇帝看着忧心不已的德庆安抚的笑了笑,和声道:“朕没事,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依朕看啊,不过是卫无常太小题大做了而已。”
德庆动了动唇还是没有说什么,只能腹诽,说是卫无常医术高妙的是您,说是他太过小题大做的也是您……老臣该信哪句?
是夜,皇帝在龙床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轻手轻脚的起身,推开窗户,窗外一弯皎洁的新月银钩似得勾起了他许久都未曾出现过的思念。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想念颜卿了呢。
皇帝用手盖住眼睛,笑得有些哀伤。
本来以为,已经能够放下了,所以放他去边关,任他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那么果决的隔断了一切能让自己想起他的事物,没想到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软弱的思念。
还能怎么样啊,皇帝放下手垂下肩膀,有些沮丧的想,要怪就怪当初为什么自己在那个御林宴上一眼看到了微笑着的颜卿,现在想来依旧觉得当时春光明媚,而那些大好的春光几乎都沉淀在他带笑的眼睛里,在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全部倾泻了出来。
自己活了这二十几年,在遇到颜卿之前几乎从来没有任性过,遇到他之后……
皇帝摇摇头合上了窗户,这种事情,不想也罢。
十日之后,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因为盐商贩卖私盐一事争得不可开交,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余念率先注意到了他不耐的表情,朝着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顺着自家上司的目光看过去,一眼看到了正闭目养神的皇帝。
得,皇上都懒得搭理他们,他们这场戏也算是唱到头了。
喧闹的声音慢慢平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皇位上明明还很年轻却不怒自威的皇帝,皇帝睁开眼扫视了一圈,唇角含笑:“都说完了?”
这哪儿有人敢接这个话头儿啊!张经腾腹诽,然后老老实实的缩在文官的行列中装哑巴,皇帝看向武官中刚刚闹腾的最欢实的常邱,挑眉:“常校尉似乎对这件事情有很强烈的看法,不妨现在和朕好生说说?”
皇帝的笑容很危险。
这是所有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一点。
常邱能做到校尉一职自然不是什么蠢人,一时间有些心虚起来:“皇上,微臣不过是一时糊涂……”
“是吗?”皇帝轻描淡写的问了他一句,然后冷笑:“想要朕开放私盐交易?别以为朕看不出你们那一点小九九!说什么不与民争利,朕看是你们贪心过了吧!”
皇帝啪的一声将刚刚有人上疏言商的奏折摔在地上,按捺住自己的火气沉声问:“与民争利?现在买卖私盐的人有哪一个是真正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嗯?这些私盐贩子哪一个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身后是谁撑着朕不想查,也懒得追究,不过……”
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这群到现在还想着给他拖后腿的大臣们,只觉得厌烦至极:“那个不想在京城呆下去了,跟朕说一声,朕立刻把你们送到边关!退朝!”
皇帝带着怒气离开,一边气宇轩昂的大步走一边默默的在心底咆哮:昨日典少府跟朕报告了朕的内库,居然就剩下了那么一点儿钱了!朕穷的就要当裤子了居然还有人要从朕手里抢钱!现在不管谁从朕手里抢钱就算是颜卿朕也照砍不误!
嗯……是颜卿的话可以考虑下手轻一点儿。
皇帝如是想。
颜卿并不知道皇帝给他下了这么一道特赦令,他眯着眼睛透过滚滚尘烟看眼前短兵相接措不及防被打得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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