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看对谁。
上次年节,东宫殿派人赐了几匹绸缎过来,那个趾高气昂的老太监就因为很不礼貌地指了指她的鼻子,说了一句不怎么中听的话,被苍天素跳起来恶狠狠咬掉了腿上一大块肉。
——要知道那时候还是冬天,那个老太监那时整个人裹得跟个球一般,伤势还是那般惨烈,血肉模糊一大片。四岁的孩子连牙都没长牢稳,下嘴却丁点情面不留,拿出了吃奶的劲儿,苍天素当时的表情,李宓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
真的,这孩子打小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狠劲。
现在苍天素费力地仰起头,明知道第三者听不懂,却还是觉得羞辱,努力压低声音:“武则天还给王皇后洗过脚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原来是打不过啊……
李宓哈哈大笑,一点都不顾及苍天素的个人感受,一边笑还一边将他软软的头发搓揉得乱七八糟。
——这小不点倒是欺软怕硬。他知道一个大人不可能反咬回来,所以下口时连点犹豫也没有。而在知道对方很可能张开嘴反击的时候,苍天素远比她想象的要能忍耐。
考虑到在客人面前自己的举动有些不礼貌,李宓很自觉地换上了结结巴巴语序混乱的苍国国语,笑眯眯道:“小朋友,你是谁家的娃儿?”
苍天赐皱了皱鼻子,对于这个说话怪腔怪调的女人不是很有好感,不过还是一板一眼答道:“我是苍家的娃儿。”
对那个比自己还小了两圈的家伙可以放松点,但是面对眼前这个老女人,苍天赐很自觉地拿出了夫子一向要求严苛的礼节规范。
李宓的笑容顿了顿。
苍天素冷眼旁观,觉察到这女人再次扬起的微笑中有着不易觉察的戒备和打量,于是打起了几分精神,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对话。
在李宓大灰狼的引诱下,苍天赐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事情重复了一遍。他看着李宓听完脸上越发古怪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哇哇大哭了好久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够说出来丢人的呢……
李宓沉吟了一会儿,并没有发表什么评论,而是直起腰,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领到苍天素平日里喜欢窝上面不动弹的小软榻上坐好。
“我们今天来讲一个故事,”李宓看着一听就一脸期待的苍天赐和冲她直翻白眼的苍天素,笑得很是无害,“故事的名字叫作,《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李宓一口气讲了好几个童话故事,然后留心观察两个孩子的反应。
她看向苍天赐,对方眼睛瞪得滚远,小脸红扑扑地看着她,就差扬起短胳膊呐喊:“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嘛!”
很好!
她再看向苍天素,对方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神情漠然,就差在脸上标上“你今天的故事讲得很没水准”了。
……也很好……
李宓默默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奶奶的,要把这个小祖宗扭转到正常的孩童成长道路上来,似乎前路还很渺茫。
虽然目的没有达到,但是苍天赐已经由看她不顺眼,发展到了敬仰崇拜乃至膜拜的地步,对于能够将革命工作做到敌人阵营内部,李宓还是很满意的。
苍天赐确实很喜欢眼前这个古里古怪的女人,无论是教书夫子,还是父皇母后,都没有给他讲过类似的故事。
不再是枯燥难懂的帝王之学,调兵之法,或者御下之道,而是真真正正的,他这个年龄段孩子喜欢听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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