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我第二次背人。”走了一段路,风小些了,只是雨依然很大,此情此景突然让楼沂南想到一些过往,他感慨的说道。
祁承乾轻轻挑眉,谁会那么幸运成为第一个。答案很快揭晓,楼沂南继续说道:“那还是我十二岁刚刚参军那年,我入行伍的时候是用的化名和假身份,父亲让我从小兵做起,不给任何优待,哈哈,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就憋着一股子劲在军中摸爬滚打,一开始的时候可没有少受那些老兵的欺负,呸呸呸。”
一说话,灌了满嘴巴的雨水,楼沂南呸了几声后说:“有一天被欺负狠了,我把那人打了一顿就跑出了营地,营地旁有一条河,我就沿着河一直往前走,看到一个草垛子就躺在上面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祁承乾摇头表示不知,扶着楼沂南的肩膀却紧了紧,耳朵竖起,不错过楼沂南接下来的只言片语。
“我看到一个和我年龄一般大的小兵,身上都是伤,被人欺负得比我还惨,带着满身的落寞、不忿、悲伤等等复杂的情绪,直直的看着河面,就跟下一秒就要跳下去一样。后来,我刺了他几句,他很冷淡……”说着说着,楼沂南声音低了下来,这段记忆在脑海中并不深刻,更何况是历经两世,就变得更加的淡了,但此时此刻说起来,那个立在河边的少年的面容却逐渐的清晰起来,带着伤痕的脸上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但不带丝毫的生动活泼,而是冷漠,彻骨的冷漠。就算是他的脸上有着被欺辱后的愤怒、有着对身世的凄苦、有着对自己遭遇的难过、还有着面对困难处境的惶惑,但他的眼睛里面的情绪是冰冷的,冷得让人心疼。
楼沂南突然悟了,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自己前世到死都没有了解的真相。就算是雨水不断的灌进嘴巴里,他依然觉得喉咙干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有些艰难的说道:“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们两个吵了一架,呃,其实是我单方面的发泄,他一声都没有吭。他眼睛里的平静刺激到了我,我们就打了一架,他身上本来就有伤,又被我打,伤上加伤,无法走动,我就背着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哈哈,我走错了方向,沿着河越走越远,我对着他说了很多小时候的趣事。”我总觉得背上的人太过悲伤、淡漠,想要逗他笑,但那一天,他始终没有笑过。最后这些楼沂南没有说,但有些话不用说就应该不明白。
楼沂南的眼睛酸涩了,泪水被雨水给模糊,背着祁承乾时却更显稳重,每走一步都稳当极了。
“那天我很难过,却有一个不识好歹的小子跳出来嘲笑我,他还打我,然后我也还手,酣畅淋漓的发泄了一场,心中的烦闷也消散了很多,那天是我自母后死后最快活的一天,我一直记在心中。”祁承乾靠在楼沂南的背上闷闷的说道,他回到军营不久就被调到更为偏僻的地方从军,那儿虽说偏僻,但是楚家一个忠心老部下的家乡,艰苦但再也没有受到过欺负,那儿是他的起点,培养自己的势力、努力提高武功学识,一旦累了、苦了、倦了,他就会想起那个沿着河岸把自己背得越来越远的少年。
多年之后,两个人再一次相见,他还记得那个少年,但那个人却已经将他忘记。
“对不起。”楼沂南胸口跟堵了一团棉花,涨涨得难受得很。对不起,你一直记得我,我却忘记了你。难怪你会出现在倚红院,难怪那一夜之后你却没有怪我。
☆、第二六章
祁承乾要的并不是一声“对不起”,道歉说出口太容易了,却很难直达心底,但凡道歉有用的话,要国家律法何用。但楼沂南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祁承乾的心弦为之一颤,眼睛中微微的酸涩,有液体逐渐盈满眼眶。
突然的情绪变化让祁承乾归结到最近的情绪多变上,但楼沂南的道歉他是真的接受了,心中的防备之意渐渐消散,竖起的高墙都为楼沂南打开了大门。
暗夜中下着瓢泼大雨,林中一片漆黑,一点如豆般的亮光在黑暗中慢慢的前行,哪怕是一点亮光也可以从中看出他的平稳。楼沂南尽量捡树冠下走,这样打在身上的雨会少很多。祁承乾举着一盏小小的琉璃小灯用来照明,小灯也就一个巴掌大小,精致便捷,就是照亮的地方不大,仅仅是身前一两步的地方,再多也就不行了。
林间夜晚的雨夜,有这么一盏小灯已经足够,祁承乾十分佩服楼沂南,他的挎包内好像容纳了天下万物,要什么就可以掏出什么东西来。
容纳天下万物倒是夸张了,但楼沂南的挎包内还真是有着很多东西,小到一把绣花针,大到弓弩、琉璃小灯和一块薄毯,如果行军野外,这些东西都将是应急之物。
他得到的那本书中详细记载了野外生存的必备之物和注意事项,楼沂南又加以修改,就有了现在的这个近似万能的小挎包,挎包不大,背在身前不占多少地方,不过他的是豪华奢侈版,其他的人就简洁小巧多了。
“咦,这边是山壁,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个山洞躲躲。”平地灌木之中走多了,突然出现一堵山壁,要不是有琉璃小灯的照明,他准一脑袋撞上去。
“我用手探探,说不定真有。”祁承乾也满怀期待,黑夜里待久了,总有一种无边无际、惶恐不安的感觉如影随形,如果独身一人走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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