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贞又道:“去把瞄准具找出来,没有瞄准具,那炮怎么使?幸亏今天对方是个死目标,对准了直接打就行。要是个活目标,那我也没辙了!”
顾承喜把手肘支到了膝盖上,扶着脑袋讪讪的笑:“是,我一会儿就派人去找。”
霍相贞向后一靠,抬起一条腿蹬上了前方的土壁。脑子里一直有根筋在跳着作痛,也许是被炮声震的。自从去年挨过一炮之后,他现在听了巨响就不舒服。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低声又道:“现在安师下去休整了,替换上来的,是陆师的两个团。那两个团很不错,万国强不想硬碰硬,自然是要从你这一边打开缺口。你自己小心点儿,给我防守住了!”
顾承喜连连的点头:“大帅,您放心,我知道。”
霍相贞说完了该说的话,然后便是一言不发。卫士送来了刚出锅的杂合面馒头,面发得不好,蒸出来的馒头带了半软半硬的韧性。顾承喜见了,立刻说道:“大帅,这玩意儿太不好吃,我让炊事班给您煮碗面疙瘩吧!”
霍相贞在大腿上蹭了蹭手掌灰土,然后从卫士手中接了一个馒头:“不必,能吃饱就行。”
然后他咬了一口,嚼得面无表情。顾承喜看在眼中,真感觉霍相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唉,连点儿咸菜都没有。”
霍相贞淡淡的一皱眉头,仿佛是不耐烦了。低头又咬了几口馒头,他忽然鼓着腮帮子转过了脸:“你看什么?”
顾承喜收回目光,笑着摇了摇头,同时却又一把抓住了霍相贞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掩人耳目的把那只手拽到了两人之间,他十指相扣的握紧了不肯放。
霍相贞嚼着馒头看着他,是个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在顾承喜眼中,他又变成了那个呆呆的平安。避开霍相贞的目光转向前方,他举起馒头,也咬了一大口。半边面颊辣的,他的平安可真有劲。
平安的手不老实了,抽着扯着要往外逃。他死死的攥住了,硬是不肯放松。于是他的平安急了,侧身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
他没有躲。霍相贞的腿太长了,预谋着要踢谁,就必能踢个准,他现躲也是来不及。再说他根本也不想躲。断过骨头的右腿疼了一下,他一哆嗦,手里登时空了。霍相贞收回了手,沉声问他:“要找死吗?”
顾承喜嗤嗤笑了,一边扭头看他,一边还击似的,用膝盖轻轻一撞霍相贞的腿。两人都脏得不像话,满面尘灰烟火色,忽然抬手一拍脑袋,顾承喜笑着说道:“你等着——你等着啊!”
然后他把半个馒头塞进嘴里,起身向上一窜,扒着地面爬了上去。
霍相贞不为所动的靠着土壁,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脑子里一直不清静,耳中也嗡嗡的总有轰鸣。没滋没味的嚼着馒头,他难受之余暗暗自得,因为把去年挨的那一炮,成百上千倍的还回去了。
正当此时,顾承喜自上而下的溜回了战壕。两只手水淋淋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刚经过了水洗风吹。将两个剥了壳的咸鸭蛋托向霍相贞,他笑着说道:“大帅,对付着当菜吃吧!”
霍相贞伸手要去拿,可是在触碰咸鸭蛋之前,他垂下眼帘,发现自己的手指实在是肮脏极了。而咸鸭蛋软颤颤湿漉漉的,又不比馒头干爽。若有所思的将手停在半空,他认为自己宁可干噎馒头,也不能吃泥泞的咸鸭蛋。
顾承喜看出了他的顾虑。一手拿起鸭蛋送到了他的嘴边,顾承喜小声说道:“我洗手了,我喂您。”
霍相贞知道他是诚心诚意的要给自己当奴才,所以也不推辞。低头一口咬了半个咸鸭蛋,他的嘴里总算是添了滋味。又一口吃掉了余下的半个蛋,他的嘴唇蹭过了顾承喜的指尖。
顾承喜把第二个蛋也送向了他:“大帅,晚上您往哪儿去?后头有个小指挥部,还能住人。您要是不走的话,到那儿去凑合一夜?”
霍相贞没理他,自顾自的吃咸鸭蛋。顾承喜也不问了,全神贯注的看着他吃,捏着咸鸭蛋往他嘴边送。一鼓作气的吃饱了,霍相贞才又开了口:“哪儿也不去。”
抬手又揉了揉太阳穴,他继续说道:“这么耗着,要耗到哪年?他们在县城里,有吃有喝有住,你们在城外趴战壕睡野地,能捱得过他们?”
顾承喜察言观色:“大帅的意思是……”
霍相贞轻描淡写的答道:“去,五十大洋一条命,给我召集一支一百人的敢死队!等到天黑透了,让敢死队打前锋。”
顾承喜落了心病,一听“敢死队”三个字,就像让刺扎了心似的,浑身上下不舒服。但是这话他又不能明说,只能是低了头,唯唯诺诺的满口答应。
霍相贞扶着土壁站起了身,又对他下了命令:“让通信兵联系陆师,你这一个团不够用。”
顾承喜也起立了,心想这平安不来,自己想他;平安来了,自己又得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其实人家万国强都缩在县城里不大出来了,而且看那意思,你不打他,他能在县城里藏到过完年。万国强不动,连毅也不会动。但是霍相贞显然是不想给他们冬眠的机会,先是往死里打,打不死也要把他们打出直隶。
午夜时分,突袭开始。
敢死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匍匐前行,直奔敌营前线。老城墙实在是太结实了,居然能够抵挡住炮弹的轰炸。顾团是个漫天开花的打法,以掩护为主。陆师则是瞄准一处猛射炮弹,想要把城墙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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