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把苏放带回自己的家,他心里有点期待,像是封藏已久的佳酿就要开封,酒香按耐不住已经丝丝缕缕地飘散出去,一如他的雀跃。
红酒泛着红宝石的色泽倾倒进红酒杯的底部,苏放随意地喝了一口,一眨不眨望着滕希文,等他的解释。
“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好好的,为什麽会分手?”
苏放当然记得。这几乎是他记忆里最无法抹去的一段伤痕,不仅仅因为情投意合的两人只能分手终了的遗憾,还有对自己年少轻狂,任性无度的反省。因为影响太过深远,以至於在後来和顾怀安的关系中,苏放极力避免重蹈覆辙。
这几年下来,苏放的脾气收敛不少,如果这次不是因为顾怀安实在触及到他的底线,也许他也不能轻易和他说掰就掰。
滕希文是苏放喜欢的第一个男人,那种感情和对顾怀安的还不一样,它年轻,炽烈,被一个优秀的同性吸引到可以不顾及世俗的眼光,毅然决然地相信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是幸福的所有意义。两人看对了眼,互相试探了没几个回合就把关系给确定了。
十年前的环境不如现在的开放,滕希文又很低调,两人打着共同学习备战出国留学的幌子黏在一块儿也没人会说闲话,只是滕希文总爱在桌子底下牵住他的手,在他手心画圈圈,把每次健康的学习活动搞得人面红耳赤,暧昧不堪。
滕希文就像是苏放的克星,深谙以柔克刚的要义,苏放脾性再大,在滕希文面前也没什麽用,被他三言两语全化作了绕指柔。
一切都很顺利,两人还没毕业,就申请到了学校的公派留学,原本满心以为他们的感情能在异国他乡接着蓬勃生长,开花结果,就等着学校的公示下来,尘埃落定了。
全系一共三个名额,谁也没料到苏放全系第二的成绩会被刷掉,苏放自己也不理解,跑去问学校,学校解释他的综合评分不如别的申请者,而滕希文稳稳当当地拿到了名额,板上钉钉地要走了。
这时候再考托福申请学校已经来不及了,苏放走不了,也不希望滕希文走,一整个暑假两人几乎都是在争吵中度过的。
滕希文也觉得很头疼,他不愿意把苏放留在国内,苏放是那种在学校走着都会有女孩子上来搭讪送情书的,不仅如此,还有个坚定的追求者在那儿虎视眈眈,顾希文能放心才有鬼。
他计划得很周到,苏放今年走不了,可以明年自主申请美国的学校,以他的成绩和英语水平,这完全不成问题,大不了申请低一级的学校,而这一年,他可以在美国为两人以後的生活打基础,这样苏放去了就不用从头再来那麽辛苦。两人只要还能在一个城市,一起生活,怎麽样都不会分开。而美国的环境更适合同志生存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就连一年苏放都等不了,他希望滕希文放弃学校的公派,如果要出国,大可以和他毕业後一起申请读研,一年的时间没什麽大不了,为了他们的感情,有什麽不能等的?
滕希文见劝服不了他,考虑了很久,没有答应苏放的要求。去美国是他这几年一直在努力的目标,他确实可以自己申请学校,可是自己去和学校的公派性质完全不一样,努力了那麽久因为感情而放弃太过可惜,更何况,第二年再申请又会遇到什麽变数,谁都不知道。他如果放弃,没法对自己四年的努力交代,也没法对家里人交代。
他先去,苏放後去无疑是最稳妥的方法,只要苏放能等这一年,他们就可以扫清障碍正大光明在异国他乡过上幸福而平稳的生活,苏放怎麽就能对他的这个方案抵触到情愿分手也不愿等他?
只能说当时的两人都太过年轻,太过执着於自己的想法,苏放意思很明确,不能在一起就分手,没得商量。并且决绝地回自己外地的老家过暑假,不接他的电话,不见他,直到滕希文上飞机前一刻,还在打他的电话,听到冷冰冰的关机声,绝望地关掉了手机。
再怎麽如胶似漆的相爱,海誓山盟的许诺,在诸如理想,距离这类现实问题面前,还是脆弱的不堪一击,说分也就分了。
後来听说苏放也出国了,没去美国。
其实在美国的那些年,说滕希文没有尝试过别的恋情也不可能,但他找不回和苏放在一起的那种心动,也无法说服自己和别人共度一生。那些人不是苏放,人不对,感情也不对。他花了几年的时间慢慢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根本无法忘记苏放,也无法用自己的意志力去控制对另外一个人的想念。
这些年滕希文问过自己是不是後悔当年没留下来,或者说,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他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抉择。
是的,他後悔了,如果他早一点知道自己非苏放不可,或者早一点知道他们这一耽误就耽误了七年,他可以为了苏放放弃一切,任何机会通过努力都是可以得到的,惟独爱情不行。
想明白的滕希文放弃了美国的升职机会,在苏放回国後也回了国,只是他怎麽也没想到,他为了苏放回国,苏放是为了顾怀安。
缘分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当你想伸手握紧它,一不小心,它就一溜烟不见了。滕希文想过从顾希文手中把苏放给抢回来,可是他太了解苏放了,别说他打定主意要跟顾怀安在一起就不会看别人一眼,就算他真的死皮赖脸去追,也只是被按上一个撬人墙角的可憎嘴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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