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手拿花名册,每叫出一个俘虏的名字,便有一个军士走过去,把这个俘虏一家领到空地扎帐蓬。
牧民们不再按照部落居住,而是被要求和别的部落杂居。此次被掳的部落有三四十个之多,有的部落有一两万人,有的只有几千人,最小的只有几百人,现在他们都被按照划分好的地段重新扎帐蓬。
经过刚才的杀人立威,虽然只杀一人,但那老头是一个大部落极有威望的头人,乔洁带兵突袭时,他见落败,便换上破旧的羊皮袄,化装成孤苦无依的老牧民,到这儿后,和活下来的万余族人生活在一起,很快混得风生水起。
这些天,这个老头一直在撺掇别的部落,希望他们同时暴起,杀死守卫的吴军,抢走下风处的马、牛、羊,然后四散逃命。
下风处的牛羊等牲畜太多了,风向又不停改变,老人只闻到少许气味,便觉察到这是机会,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族人们便能得自由,看守他们的是步兵,只要能抢到马,步兵顶什么用?到时候就能逃出去了。
有几个部落的头人战死,剩下年岁最大的老人被他蛊惑,答应他了,今天得知壶衍缇的消息,又有几个原本犹豫不决的部落加入,其余的部落想到壶衍缇会来救他们,也充满希望,顿时被他发动起来。
可是程墨一到,只说两个字,便把这个奸滑的老头杀了,这样的举止让他们害怕,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
俘虏们收拾家什,由一个个军士引领到安排的地方,重新扎下营帐,有不服安排的,都被吴安杀了,这时只能镇压,要不然麻烦不小。
俘虏人数虽多,但整片营区安静得很,相反,程墨的帅帐倒是不时传出说话声,也可以说是争吵声。
李坷和罗信吵起来了。
眼看李坷反悔,程墨只好祸水东引,道:“罗大人昨天曾说只要诏书到来,定然接走俘虏,某接到陛下密诏,朝中诸位大人正在商量如何安置这些俘虏,毕竟有三十万之众,要妥善安排,实在大费周章,只要商量好了,诏书也就下了。
如今李大人不肯接受俘虏,这五万之从,某难以安排,某现在写一封奏折,跟陛下说,你的郡多安置五万人,如何?”
报复,这是赤果果的报复。罗信一张紫膛脸黑得发紫,道:“丞相,万万不可,多五万人,下官如何安排得来?”
他绝对相信,只要程墨上一封奏折,皇帝定然答应,五万人他就消化不了,再多五万人,那是会死人的节奏啊,再说这些俘虏还不是善茬,动不动就闹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如果真是这样,他只好辞官不做了。
罗信不敢对丞相不敬,只好把火发在李坷身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
程墨大爽,看了一会儿,才笑道:“你们先回去吧,待诏书下达再来接俘虏。”
马荣和李坷深感意外,罗信却急了,道:“丞相,万万不可啊。”
他性子耿直,不善言辞,这件事不能答应,一脸焦急,满肚子的话却说不出来,只是干瞪眼。
程墨正色道:“我会上奏折请陛下把俘虏分散到全国安置,你们放心吧。”
朝中那些老封建不是担心俘虏造反吗?那就把他们全都打散,一郡安置几十户,这样他们如何还能翻得起浪花?这是程墨从俘虏区回来的路上想到的法子,只要解决这个问题,他和匈奴勾结的谣言也就不攻自攻了。
“真的?”罗信大喜,昨天他落了程墨面子,早就料到程墨会报复,刚才以为报复来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动了辞官的念头呢,没想到程墨心胸宽广,只是吓他一吓,便把此事揭过去。
李坷也满脸不可思议,他刚才还和罗信吵得面红耳赤呢。
接到霍书涵的家书,程墨怎么还会让他们把人接走?那样不是坐实通敌的罪名吗?他不过想试试李坷是不是一个有底线的人,若一味迎合上司,没有底线,这官也就做到尽头了,幸好李坷的表现没有让程墨失望。
还是马荣反应快,脸上堆笑,道:“丞相做主就好。”
你奶奶的,你这墙头草。罗信和李坷一齐鄙视。
程墨道:“路途不近,你们这就回去吧。”
他直接把三人赶走,然后坐下写奏折,不仅详细说明把俘虏安置的办法,还附上俘虏的花名册,以及壶衍缇的处境。
现在壶衍缇跟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乱跑,要追击他很不容易,不过可以议和啊,先把他稳住,再让他称臣纳贡,只要他去京城觐见,路途遥远,会发生什么不测之事,实属正常。
这封奏折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过了两天,霍书涵第二、三封家书相差两个时辰送到,只说一件事,朝中呼吁霍光重新出山的呼声极高。霍书涵身份特殊,不会说明若霍光重新出山有什么后果,只是点到即止,程墨却出了一身冷汗。
霍光是什么人,那是废立皇帝的主,若他重新出山,随便找个理由废掉刘询轻而易举。据霍书涵说,现在他还没有表态,似乎在观望。
以程墨对霍光的了解,他可能在观望,也可能有所顾忌,不是顾忌刘询,而是对史家手中那支笔很忌惮,史家凭笔直书,自然会把他废立皇帝之事载入史册。俗话说事不过三,他已立了两个皇帝,废了一个皇帝,若再废第二个,立第三个,将把自己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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