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神色疲惫,正在洗手,一见程墨和安国公进来,忙拭了手,上前行礼。
安国公只微微颌首,在门口站了。
程墨上前两步,双手虚扶,道:“老人家不用多礼,这位仁兄可是醒了?”
老大夫也是饱经风霜了,如何瞧不出安国公是看在眼前这个少年郎的面上?他语气更加谦恭道:“好教五郎君得知,这位郎君一刻钟内将醒过来。可是,只怕难以施救了。”
他已拼尽全力救治,也只能把毒逼入脏腑,想逼出体外,却非一朝一夕之功。
“多谢老人家了。”程墨道:“每位大夫付五十两银子诊金,这位老人家再加五十两。”
榆树应了,过来道:“老人家,请随小的来。”
老大夫很意外,看他们对病人如此重视,想必一定要救活他。如今说出病人活不长久的话,他心里实在惴惴,就怕眼前的英俊少年郎翻脸。没想到少年郎不仅没有异样,反而重赏。这是不要他们再诊治吗?
榆树把一头雾水的老大夫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安国公咳了一声,道:“老夫还有事,先去办理,要什么,跟十二郎说一声即可。”
程墨道道:“多谢伯父。”
安国公连声道:“不用。”出了耳房的门,见张清站在廊下,眼望天空,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不由老怀大慰,这孩子总算长大了。他过去低声叮嘱张清几句,转身离去。
张清很清楚,程墨惹上不得了的人物。他想和程墨一起面对,助程墨一臂之力,可是,有些事,他并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无条件支持程墨,程墨指哪打哪就够了。
因而,他没有进去,而是候在外面。
房间里,程墨静静等候,直到榻上的黑衣人睁开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程墨。
程墨道:“可要喝水?”
黑衣人愕然,过了几息,才看清眼前那张俊脸,慢慢道:“是你?”
他们就要脱身了,是这个少年,带人拦住他们。他接到自尽的命令,已经咬碎藏在舌下的毒囊,却不知为何没有死呢?
程墨道:“是我。你家里有什么人?我可以让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你尽管安心地去吧。”
这么说,他还是活不了吗?悲伤的情绪淹没了黑衣人,他才二十八岁啊,就要这么去了!
一个人,无论死志如何坚决,第一次死不了,总有活下去的想法。黑衣人同样如此,可是程墨告诉他,他命不久长了,要他交待后事。
程墨怜悯地看他,道:“谁派你们来的?”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黑衣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答。
他的身上自然没有捎带任何身份证明的东西,在送来的路上已被搜检过了。程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他开口。
时间慢慢流逝,程墨喂他喝了两次水,吃了一次东西,直到室内昏暗,唤外头的婢女掌灯进来,黑衣人才抬眸看程墨,轻声道:“我有一个弟弟,流落在外,若是活着,今年二十三岁了。”
“好,我记下了。”程墨细问黑衣人幼弟的姓名贯籍,长相特征,道:“若访查到你弟弟,一定保他衣食无忧。”
黑衣人露出一丝笑容,道:“好。”
这个时代的人一诺千金,何况是对一个将死的人?黑衣人并没有怀疑程墨会言而无信。
交易算是达成了,可黑衣人又不说话了。
程墨并不急,连坐的姿势都没有变。
外头张清却急得不行,大夫可说了,黑衣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天都黑了,程墨还不出来,肯定是黑衣人不肯说啊。哪怕他就要死了,也得严刑逼供,让他说嘛。
他几次走到门口,手碰到紧闭的门扉,可就是没能使力推开门。他深知,程墨做事,不会有失。
“再送几样点心进去。”他烦躁地对婢女道。想到程墨一天没吃饭,他又是担心又是心疼,黑衣人要是饿坏他的五哥,哪怕死了,他也不轻饶。
更鼓声响起来了,程墨垂眸看黑衣人,道:“是谁?”
黑衣人只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除了意识清醒,五脏六腑却疼痛得麻木了。他自知大限将至,事已至此,悲伤无用。他苦笑道:“我的兄弟们没能入土为安,我却比他们幸运多了。我死之后,把我葬在南郊周家庄。”
“好。”
这个时代,都是按族群居,想在一个村落都是由族人组成的地方安葬一具外来的尸体,谈好容易?可是程墨毫不迟疑应了。
黑衣人有些意外,看了程墨一息,道:“我只知负责训练我们的头领叫秦时,别的就不知道了。”
从事死士这种高危产业,见不得阳光,也不可能清楚老板是谁。
门扉轻响,程墨迈步出来,清新而寒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不禁狠狠深吸两口,顿生人生无限美好之感。
“五哥。”张清快步迎上,道:“如何?”
程墨见他一脸焦灼,朝他点了点头,道:“走,到你院里说话。”
“好。”张清吩咐婢女道:“快准备酒菜。”
两人到张清屋里,张清把门掩上,道:“如何?”
程墨把黑衣人所说的秦时说了,道:“估计是个小头目,还须细查。”
“秦时……”张清念叨几句,道:“这个人,一定是幕后指使者的心腹。不如,先从太仆府查起。”
万一上官桀那里查不到,再查别家,一家家查过去,总能查到。
程墨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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