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脸上浮起五指印,仰头看柳珍珍,眼里浮起泪。柳珍珍也哭了:“你这小孽种,曼儿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你……你有没有良心?”
赵棠不说话,任柳珍珍打他。
柳珍珍打了几巴掌,停下手,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花了。她用丝帕遮住脸,颤声道:“曼儿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叫你相好来吧!”
赵棠对柳珍珍一叩头,爬起来跑向草棚。路上,他脸颊火辣辣,羞愧心比柳珍珍的耳光更厉害,令他皮肤刺痛。站在草棚外,他仰头吹了好一会儿风,待情绪平静才走进去,笑嘻嘻对刘睿道:“睿睿,我找到一份活,咱们能进城了!”
刘睿躺在席子上,闻言睁开眼,露出虚弱的微笑。赵棠搀起刘睿,去见柳珍珍。柳珍珍见到二人,撇着嘴一哼,令二人跟在车后。
他们顺利进了城,得到一间妓院的小柴房遮风挡雨,每天还能领两碗稀粥。
临漳城人满为患,粮食贵,房子贵,只有人不值钱。让两个大小伙子白吃白住,已是天大的恩情,柳珍珍于是废物利用,指派赵棠去看调教新买来的大姑娘,指挥刘睿去劈柴。
大姑娘们为了一张面饼把自己卖掉,然而面饼下肚,想起要一辈子沦落风尘,便纷纷后悔起来。赵棠给她们一人一顿揍,她们便不后悔了。
揍人很耗体力,赵棠揍了一天,腰酸背痛。回去路上碰到花魁娘子,他便凑上前,向对方嬉皮笑脸地讲笑话,哄得两块陈皮糖。他嚼着糖,晃晃荡荡回柴房。
柴房外,刘睿正在劈柴,身边码着一摞粗细不均的柴,刘睿站在那儿,瘦瘦小小地,举着大斧头,抡圆了劈下。柴禾被劈得一边儿粗一边儿细。刘睿拄着斧头喘气,腰弯着,裤子空荡荡的,只有屁股处饱满。
赵棠走过去,一拍刘睿的屁股,笑道:“笨死了,我来劈!”
刘睿气恼地看向赵棠,脸蛋汗津津,乌黑碎发贴在额前。赵棠一亲他的嘴,把陈皮糖喂给对方。刘睿脸红了,问道:“哪儿来的?”赵棠笑道:“人家看我是落难士族兼美男子,送的。”
刘睿便“扑哧”一笑,扶着腰肢,回柴房休息。赵棠在外面抡着斧头,哐哐地劈柴。今天月亮很好,影子清清楚楚。赵棠看着自己的影子,感觉自己像伐桂的吴刚。嫦娥被他从九重宫阙偷出来,藏进破柴房,待会儿便能幽会。
这样一想,他便力气大涨,三下五除二干完活,回房找刘睿。
可惜晚饭只有粥。赵棠和刘睿都没吃饱。夜里躺在稻草上,肚子咕咕叫,关于那桩事,是统一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不做。
赵棠心思灵活,嘴甜人美,很快就同厨房的小工混熟,有时候竟能多拿一个馒头回来。馒头变成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有馒头,有体力,夜里便快活一番。
这天,赵棠和刘睿一起去领晚饭,厨房摆满鱼羹、酱鸭、乳糕、炙羊排……全是难得的美味。小工把一小块炙羊排压到赵棠碗底,挤眉弄眼:“别说出去。”
赵棠点点头,笑问道:“今天有贵客?”
小工道:“何止是贵客,衙门里的官儿都来了!听他说们说,皇帝死了,皇宫被黄巾军占了,这群老爷们正在商量投降呢。”
赵棠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小工指天画地地发誓,增补许多细节,还对着刘睿道:“小刘兄弟,你读过书,你说这一回,是不是要改朝换代了?“刘睿脸色惨白,咬肌鼓起,凤眼睁到最大。他从牙齿到膝盖都开始发抖了,声音斩钉截铁:“绝不会。”
话音落下,他直挺挺向后摔去,昏倒了。
赵棠把刘睿抱回柴房,心慌意乱,守着照顾。半夜刘睿醒了,但是不说话也不吃饭,大黑眼睛沉沉地毫无光彩。赵棠开解半晌,见刘睿没有回应,自己明日还得干活,只能蒙头先睡。
第二天一早,他急急忙忙领了饭,自己吃一半,留一半在柴堆上,便去继续教大姑娘们行酒令。晚上回到柴房,刘睿还躺着,连姿势都和赵棠离去时一模一样。柴垛上的粥一口没动,已冻结成块。
赵棠坐在刘睿旁边,想安慰,却找不出安慰的话。刘睿自己坐起来,还魂一般,哑声道:“赵棠,你帮我再问问,洛阳怎么样了……我爹……安王还好吗?”
赵棠立刻跑出门,找到刚给官儿们陪完酒的花魁娘子询问。消息令人心惊肉跳——皇帝已死去多时,南后仗着腹中孩儿,垂帘听政;但她一介女流,众人不服,朝堂乱成一锅粥,让黄巾军趁虚而入,占领洛阳。许多贵族被黄巾军杀了,逃出来的不足一半。安王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生死下落没人在意,赵棠也打听不到消息。
赵棠回到柴房报告刘睿。刘睿呆愣半晌,微微笑道:“大汉亡了。”
赵棠心里发毛,捧起刘睿的脸,说道:睿睿,没事的,皇帝死了,你就是新皇帝啊!你活着大汉怎么会亡?等我再攒点钱,咱们就去清河!”
刘睿道:“清河是世家,改朝换代,世家不倒。他们不会把赌注押在我身上的。”
赵棠道:“东海王呢?”
“东海王的女婿是太子刘睿,不是庶人刘睿。”
赵棠还想说话,但搜索枯肠,找不到一句有用的话。如果自己是统领千军万的大将军,就能一挥手:“他娘的,打回去!”没有千军万马,有黄金万两,也能说:“别哭了,走,带你吃好的。”最不济,能有一间屋,关紧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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