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崝说话的语气让楚晏感觉到祁崝在那边的生活大约也是苦闷寂寞,否则也不会对着这样一个乡间男孩有一点不忍拒绝的心。
祁崝舒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有一天我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这世界上这么多人,有讨厌我的,有喜欢我的,还有像你以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爱缠着我的,但没有一个是我的小晏啊。”
楚晏的眼眶猝不及防的红了。
那时候,祁崝突然失去音讯,他的煎熬与恐惧也不过就是如此。世间万千,再无一人是你罢了。
他爱情的归属,与另一部分对主人的忠诚依赖,早在他自己都尚未意识到之前便已生发扎根在一个人身上。他曾给予出去厚重沉甸的感情心意,却被埋葬被淹没。
他几乎是哽咽着脱口而出,“那你告诉我,三年前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
“那个时候——唉,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肯定记得的,我和一个女的见面那天,其实我在咖啡馆里面看见你了。”说起这个,祁崝表情有点艰难,但想了想,还是从头开始讲。毕竟是当初自己作下的蠢事,不如一次说个清楚,免得徒添心结。
“你是故意的?你知道那个地方我会经过……”楚晏陡然变色。
祁崝皱了眉,“算是吧。我都不知道那时怎么想的,她约我在那,我也没有拒绝。但是真到那天我看到你一下蹲在地上不起来,我就感觉当头被浇了一桶冰水,心里想完了,我怎么会这样对你,怎么会搞成这样,我不痛快,你也不高兴。我当时就觉得,我们弄成这样还不如一拍两散了,再继续下去,恐怕你要恨我了。”
楚晏张了张嘴,不知自己该是什么感觉,捏着裤边的双手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你还怕我恨你?”
“怎么不怕,”祁崝揉了揉他死死纠缠在一起的眉头,叹道,“我长这么大就和你一个人好过,好了那么长时间,要是情人弄成仇人,我做人得多失败啊。”
他说着,又自嘲道:“不过后来我干出来的事,也没比弄成仇人好多少。”
“那为什么要失联,不明明白白跟我说清楚呢?”楚晏的语调急促起来。
“我……说不出口,面对的是你,我想我大概是说不出口的,”祁崝有些羞于启齿的样子,那真是他人生中第一回无法面对什么,“而且在这之前我和陈一言接触就有一段时间了,离开部队的想法也不是第一天有的,正好那天回去之后,陈一言就来找说我有个任务时间紧急,问我愿不愿意立刻出发,我心里正乱,想……你和结束,但也不想见你,觉得与其见面要费口舌还要纠缠不清,还不如不告而别时间久一点你总会明白的。后来我考虑了几天就同意了。”
祁崝今天也是豁出去了,这样的话他从前和楚晏再是亲密的时候也绝不肯说的。
“我去了不久就后悔了,想起码得留句话给你说一声再见,可惜任务真的开始,就身不由己了,不是我想走就能走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面一片寂静。
楚晏抿着唇神色莫名,因为之前祁崝昏睡病房里的窗帘一直拉着,显得光线暗淡,祁崝有些看不清楚晏的表情。
他一直不说话不表态,而祁崝说了这半天,倒空了话匣子,此时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空虚,急不可耐要些什么来填补,心里焦灼起来。
“你还在等我吗?”祁崝突然问。
话说出口之后,他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有点紧张,也害怕听到答案——恐怕不会是他想要听到的那一个。
这感觉祁崝非常陌生。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做决定,开始和结束都是他来主导,这次轮到他发问楚晏做回答,他才发觉作为等待的那一方,竟然连自己都会慌张至此。
楚晏心里猛然一空,抬起头来,眼睛里抑制不住的涌出水光。
他想他终于还是等到了,等到了这样一个时刻,祁崝完完整整的在他面前,仔细的向他叙说当年离开的种种心情,把他所有微小的幻想和希望都打得粉碎。
果然,没有什么复杂的内情,也没有什么迫不得已,无论后来发生的事如何阻拌了祁崝的脚步。起码他还是知道了,在三年前是祁崝主动决定要结束这段关系的,他曾经不再需要他。
他最初找不到人的慌张无措,到后来渐渐明白过来的剧痛难耐,独自煎熬,都统统化作虚无。这三年前后的时光在男人的描述中连接,变作一个完整的圆。
“没有,我已经没有在等你了。”楚晏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眼前自己深爱如昔的男人,,终于回答出了这个他很久以前就应该给出肯定答案的问题。
大概与尽管被主人丢弃但还是会保持忠诚在原地等待的真正忠犬不同,作为在爱情中被恋人放弃的那一方,他对祁崝并不是不怨恨的。这怨恨让痛苦愤怒委屈嫉妒扭曲的阴影常在,他走不出去。
如果不接受的话,一开始就说清楚不就好了吗。如果已经不想要再走这条路的话,也只要好好结束就可以了啊。
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将他丢弃在原地。
三年并不是纸上几笔写就嘴里囫囵说出的一个词语,而是他一个人真实度过的日日夜夜。
这是全属于他自己的,可能永远也无法释怀的时光。
他腿上的那道伤疤早已在他们重逢的第一时刻就出现,提醒他们那些伤害和隔阂横亘在彼此中间,如同一颗鼓噪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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