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宫中已是不妥,你再大兴土木,更要招人非议了。”
萧景琰叹道:“小殊,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在这宫中,就算你老实得像个木头人,不言不动,别人还是会议论,还是会说你……”
他说不下去,梅长苏却也懂得,他以男子之身独占圣恩,这媚上惑主的恶名是无论如何逃不掉了。想到这里也不由苦笑,却依旧摇头道:“就算不理会旁人议论,修建浴池也太过靡费了。”
萧景琰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那就当省下纳其他妃子的银两用在这里了。”
梅长苏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萧景琰却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站起身跨出浴桶,又伸手将他拉出来,一边替他擦身一边道:“我饿了,快穿好衣服传早膳。”
梅长苏哭笑不得,挡开他在自己身上乱擦的手,道:“我自己来。”心道这人牛脾气犯了,怕是劝不转来。何况他说得也不是全没道理……反正他以后也不会再纳嫔妃,后宫花销甚少,小小的奢靡一下,当无大碍吧?
及至浴池建好,洗浴却常常越洗……越不干净,梅长苏这才悔不当初,只怪自己思虑不周,低估了某人的脸皮厚度——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
说回那日,萧景琰见梅长苏不再劝说,心中高兴,吃过早膳便传了内廷司的人来吩咐,说道此时开始修建,到了冬天正好合用。
黄主司一面诺诺应着,一面偷眼看坐在一边闲闲喝茶的苏先生,心中纳罕:这位可真是手段通天,宫中还在传什么冷淡失宠。看这样子,恩宠分明更甚从前啊……
黄主司领了圣命自去紧锣密鼓地筹备了,梅长苏却忽然想起一事——圭甲宫修浴池的这段日子,他和飞流住哪呢?萧景琰却似早有准备,眼皮都不抬地道:“住养居殿便是。”
“皇上……”梅长苏叹气,想起萧景琰昨夜说的话,知他是铁了心不再顾忌,偏要做给宫中众人看。果然他皇上二字才出口,那人已瞪眼看过来:“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说。”
好嘛,你又趁着旁边有人来这招——梅长苏低头喝茶,果然不再多说,只望着杯中思忖——劝谏皇帝整肃后宫,不可为一个男宠罔顾礼数伦常、还大肆奢靡的折子,应该就快要大量出现在萧景琰御案上了吧?
几天之后,苏伍又声势浩大地搬到了养居殿“暂住”,而旧事重提,请皇帝纳妃的折子,也三三两两的递到了萧景琰的案头。
萧景琰翻开略略扫过,便冷笑着丢到了一边。三年前被他严词斥责之后,那些爱管他后宫闲事的朝臣倒是消停了这许久。现在估计是知道他专宠男色,却任由后宫空虚依旧,又坐不住了。请求充实后宫不过是投石问路,若他略有松动,下一步便要劝他将苏伍或杀或逐以正视听了。
转头叫人传了口谕去中书省——今后劝他纳妃的折子一概留中,不必呈上来了。萧景琰长吁了口气,靠进椅背捏捏眉心,这些老家伙虽然讨厌,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若是将来他走在前头,前朝后宫的这些人定要为难小殊。虽说以他的本事从这宫中脱身想必不难,可谁知几十年后是怎么个光景,还是早作打算,多一重准备更好。
当天晚间,萧景琰对梅长苏道:“庭生下个月就满十七了,我准备封他个郡王,让他独自开府建衙。”梅长苏微微一愕,忆起第一次见那孩子的情形,顿时生出些时光荏苒,恍若隔世的感慨。他知道庭生一直以萧景琰义子的身份养在从前的靖王府,混迹于他收养那些将士遗孤中,表面上并未特意加以恩宠关照。现在要封郡王,是要把他推到明面上了——
“你觉得,他准备好了?”多年未见,梅长苏心中的庭生还停留在那个瘦弱少年的模样。萧景琰看他捧着茶杯出神的样子,微微一笑:“我明天带他来,你亲自看看不就知道。”
梅长苏倒真想看看当年一手救出又亲自教导了许久的孩子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心道自己虽然身份尴尬不便近前,但明天远远的瞧上一眼总是可以的。
——
谁知到了第二天,萧景琰想是前朝有事被绊住了,直至申时都没见人影。倒是常常溜出去一玩就是一天,不到吃饭时不露面的飞流先回来了,靠在梅长苏身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梅长苏第三次见他望向自己,像是有话要说,可和自己目光一对又心虚地移开,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头了。
“飞流,是不是在外头闯祸了?”
“没有!”飞流赶紧用力摇头否认。
“那这是怎么了?”梅长苏摸摸他的头顶,递给他一个脆枣儿。
飞流接过枣儿竟然没有立刻塞到嘴里,攥在手里低着头,闷声道:“被人看到了。”
“什么被人看到了?”梅长苏听了这没头没脑地一句,正要细问,忽然高湛疾步过来,道:“先生快准备准备!皇后娘娘来了!”
梅长苏本是在小亭中纳凉看书的,一听这话赶紧携着飞流迎出去,刚刚走过曲廊,太监通传声中便见几个宫女簇拥着皇后已到近前,连忙跪地行礼。心中惊诧,萧景琰说已和皇后好生谈过,皇后应当不会再来发难才是。可莫非这两天张扬得太厉害,她还是忍不下去了?他倒不怕皇后又像上次那样动粗,养居殿的禁军又不是吃白饭的,何况还有飞流在。只是上一次被她抓进宫来,还言之凿凿地说自己和皇帝只是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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