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话?你说什么重话了?”何冠海一问出口,突然反应过来,惊叫一声,“文章里的话是你自己说的?!所以是你和你二叔吵架话说重了,你觉得话说出去了,恭先生听见了,你就要把这个写在报纸上让全上海都知道你和恭先生吵架了还要和李家争个高下?!李慷,你是哪根筋没搭对,本来就是说了几句重话,你不说我不说谁还知道?能把这些话发出来,你可真是聪明到家了!!!”
李慷只是听着何冠海喊得快要把顶棚掀了,喝了口酒,一句话都没说。
何冠海站起了身,在地上来回地走,好像现在焦头烂额的是自己一样:“那再怎么也是你家,李恭再怎么也是你二叔,你怎么能!行行,我就当你是一时情急说的气话 ,现在赶紧回去,和恭先生道歉,再去让人重新写一篇文章,说那篇说的都是屁话都是猜的,你们李家好得很,没有什么矛盾也没有人要干这些事!快点!”
何冠海说着就要拉李慷起身,李慷把胳膊抽了回来,差点撞倒酒瓶。
“道什么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何冠海愣了一下,手在空中恨铁不成钢地乱飞。
“李慷,我认识你三十年了,从来没见你干过这么蠢的事!你把你想象出来的东西当成现实了吗?真把自己当成书里的人了吗?李家有多少人势力多大你会不清楚吗?!就算那些人都和你熟识,但他们都是李家人,听大先生的!你不是大先生他们就不会听你的听懂了吗!!!话说重了可以道歉,大不了委屈委屈也就过去了,你发出来是想干什么!自断后路?”
李慷说不过,面无表情地便倒了杯酒喝。
何冠海简直要被李慷的淡漠愁疯。
“你把我叫来喝酒,能解决什么问题啊……”何冠海的脸整个愁成一个包子,重重地坐了回来,手扶着额替他发愁,“你现在怎么办?”
李慷耸耸肩:“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反正李恭也从来没觉得我能干成什么,硬着头皮上呗,成了就成了,成不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意外。”
“硬着头皮?!”何冠海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的白眼翻得太明显,“你头能有多硬,能硬得过李家?李慷,我不管你打算干什么,都最好就此打住,文章发也就发了,话说也就说了,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慷此时只觉得这是个可以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但并没有觉得自己已经强到被李家和黎曙当成了一个危险人物的地步。这种一边觉得自己已经强得能上天入地,一边又觉得没有被人放在眼里的,既自负又自卑的感觉,让李慷莫名地有了胆子和李家硬碰硬,而又不畏惧输了的结果。
何冠海站了起来,说道:“记住了,什么都别干,干什么你肯定都会后悔!还有,以后找我去新捕房,不在的话再去旧的,这几天在新楼办案,接通知查档案还得回老地方,老钟头非得等旧的拆时候才肯走,我腿都要跑断了。”
“行。”
“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去,陆宁这几天天天找你,都找到巡捕房了。”
“知道了。”
自从被李慷气得病了一场,冯镇洋就在家里养了些时日的病,虽然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但话少了不少。
“洋,”冯老太太看见镇洋在池边解棋局,走过来想同他说说话,“你有日子没出来了。”
冯镇洋抬起头,疲惫地笑笑,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继续盯着棋局。老太太走过来,看了一会儿,坐在他对面拿起一粒黑子下在冯镇洋手边。
“死局。”
镇洋收回手,仔细看看,笑了出来,说道:“我解了一个多月的棋局,居然被您一眼看出来了,看来是棋技退步了……”
“不是你棋技退步了,是你解的局不在这里,而是在你心里。”冯老太太目光慈祥,却十分有力量,“你是不是在想,把大烟生意断了,到底是不是个好的选择?”
冯镇洋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老太太笑笑,继续说道:“我在刚知道这件事时候,也觉得你的选择太欠考虑了,一直想质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但你病下了以后,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通了,人总有一天都是要死的,也总有一天要知道自己这辈子做过多少好事坏事,有没有积德行善,有没有伤天害理。我们冯家,干了几十年的黑买卖,论德,还真是没积多少,照大师的说法,有一天到了那边,是最先遭十七层地狱的毒打的……”
冯镇洋抿着嘴,笑了笑,似乎是心宽了一些。
“活到这个年纪了,早应该想清楚这些事的。你一直不肯说雁清在外面做什么,是不是怕我知道这些事?”
镇洋笑着整理了一下衣角,说道:“什么都瞒不过您。”
“过去就让他过去吧,人总要往前看,说不定这些都是上天安排的,我们冯家,不会就这么输了的。”
镇洋点点头,继续研究起了棋局。
“雁清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第33章
黎曙和陆宁约好,如果李慷谈的是小事,就送一张蓝色的纸来,如果是大事就送一封信。陆宁喜欢剪窗花,但红纸少,平时就拿蓝纸练,所以家里有许多蓝纸可以供她用。为了防止被李慷发现,他们在信中还藏了些暗语和密码,需要拿同一本《安徒生童话》解开才能知道里面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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