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不是为了其他,孟家子孙太多,孟三郎若是一入仕,且还是圣人的少年伴读,定会一做官,就把孟家其他儿郎打压下去。孟相虽疼惜孟三郎,可是世家贵族,总有诸多烦扰和规矩,家族既给了孟三郎为圣人做伴读的经历,其他方面,自然是要打压一下的。
谢远皱眉:“圣人正是辛苦时候,你家中岂可再压着你?你与圣人伴读数载,圣人心思,也能猜到几分。三郎若能陪在圣人身边,圣人诸事定然能少些烦忧,对孟家印象也会更好。至于家中儿郎,你出息了,还会不提携他们吗?将来,有你和孟相一同提携,难道不比如今?三郎回去,且于孟相好生商量一番,无论如何,三郎能在圣人辛苦时帮他,圣人才能多记挂你几分,记挂孟家一二。”
孟三郎怔住,好半晌,才起身长揖一礼,道:“多谢殿下苦心指点,仆,心中明了,待归家后,定将此事说与家父。”
谢远只笑:“三郎与本王从前同是圣人伴读,倒也有一番交情在,为着圣人也好,为着你我一番同窗情谊,这番话,本王却也是应该说的。”
孟三郎本就知晓这昭王与圣人感情匪浅,今日又见这位昭王特特与他说了这一番话,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他能够入仕帮扶圣人,让圣人身边既有了得力臂膀,又有了说话人,其中心思,不过是为了与圣人的一番情意而已。
孟三郎心下感慨万千,只觉纵然是皇家人,或许,也是有真正的情意在的。譬如那位圣人对昭王,又譬如昭王对圣人,俱都是将彼此当做亲兄弟看的。
说完孟三郎之事,谢远又与孟十二郎说话。
孟十二郎迟疑了一会,才道:“祖父与仆谈过入仕一事,言道仆今岁年纪尚小,合该在家中继续读书,待将来二十有五,学问上过了家中祖父那一关,再论出仕一事。”顿了顿,又道,“这是这样一来,却是委屈了郡主。”
他口中的郡主,自然是谢念。
他不出仕,便只是顶着世家子身份的普通人而已。
谢远只笑:“无妨。彼时山野之人尚且做得,十二郎之妻,阿姐定然欣然做得。”想了想,又道,“我与阿姐乃是双生,她的想法,我却是能知晓八.九分,十二郎切莫因此而担忧。”
孟十二郎脸上一红,却还是郑重应了一声。
谢远转而却又提到远山先生首徒,在山川之间四处游历了三十年的谢远的大师兄,道:“大师兄今岁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我已请了四师兄帮我劝说,请大师兄去琼州开书院。毕竟,大师兄本也是琼州人,天命之年,回归故里,回报家乡,原也是应有之义。”谢远看着孟十二郎一脸惊呆的模样,又笑,“十二郎若是愿意,将来,也可来琼州,与大师兄学些学问。毕竟,大师兄带着人游历山川三十载,听说是往北去过突厥,往西去过吐蕃、天竺,往东去过高丽、扶桑的。大师兄见多识广,能听他一席话,我心中也是极其欢喜的。”
孟十二郎惊呆之后,却是喜道:“竟不知殿下能将大师伯请去琼州,让大师伯安定下来。从前、从前家中祖父劝说大师伯数次,大师伯回信不少,人却是不肯安定下来,只肯到处游历,时至今日,祖父心中越发担心大师伯,毕竟,大师伯如今年岁大了,依旧游历在外,唯恐对其身体不好。现下、现下大师伯终于肯安定下来,若祖父知道了,也定然会赞许四师伯和殿下的。”孟十二郎又忍不住道,“祖父常说,大师伯本事了得,若大师伯肯开书院,我、我定是要去听上一听的!”
谢远心下终于满意,心说,就连那位在外一直游历做郎中的二姐夫他都给哄骗去琼州了,这位十二郎,他当然也要哄去琼州,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可惜孟十二郎显然不知谢远心事,闻言只觉这位昭王是大大的好人,且还是位勤恳好学之人,又与昭王论了一番学问,待离开时,又听得昭王道其向来过目不忘,尝尝在外头看过的书,觉得好的,都会默写下来给家中阿姐看,心中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待出了昭王府,孟三郎瞅了一会自己这个侄子,嘴角抽了抽,道:“莫要想了,待来年你十五了,那位郡主的孝期一过,便能娶进家来和你一道论学问了。”
孟十二郎面上又是一红,却还是道:“侄儿与郡主偶尔也有书信往来,郡主曾言担忧在长安为质的六郎,侄儿已允诺郡主,将婚事再延后两年,待六郎年过七岁,彼时四郎也有十一岁,兄弟二人在长安还有一位阿姨照看,想来郡主也能放心一些。”顿了顿,又道,“若是彼时六郎身子犹不爽利,再往后拖上两年,却也不是不可。”
孟三郎一怔,随即叹道:“十二郎是个好的。”
此事便也不再提。
却说今日宫中诸事繁忙,谢含英并非不愿意见谢远,而是着实抽不出空来。
其中缘故,除了因政事,还因宫闱之事。
只是这一日他听得孟相之语,稍稍怔住,半晌才道:“此计阿弟数年前就曾与朕有言,只是彼时朕与阿弟都觉,此计要施行,彼时并不适合。不过,只要此计能在一地施行,将来在本朝定为取官之法,却也不远矣。”
他端着茶盏,却久久没有喝,双目之中,隐隐闪动着甚么。
孟相一听圣人之语,心下立刻明白,原来这兄弟二人,早就君臣相宜,一齐有了打算,果然二人兄弟情深之语并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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