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奇特的关注点再次让欧阳少恭失语须臾,“你何以知她并不担心?”
“事关生死,若是真心不想分离,便无论如何也要坚持陪在身边,若是真心喜欢一人,便要将他彻底据为己有,优与缺、所有不堪入目之事,皆不得有丝毫隐瞒。”
欧阳少恭已不知是第几次为沈夜而感到惊奇,“夫妻之间,还是有所保留——”
“若她的确不曾畏惧,便是不择手段也要随太子长琴同去,而不是唯命是从、相敬如宾,”少恭难得憋出来这样一句苍白的辩驳,又被无法无天的沈夜失礼地打断了,“太子长琴定是有所觉察,才百般阻止她一同前往吧,只是因她不会将半魂之人视为异类,便甘心屈从、义无反顾奉为救赎,从始至终,都未曾敞开心扉信任过她。”
他既承诺过不会嫌弃她老去的容颜,她又为何化名寂桐不敢以真名相见?甚至雷严都先他一步知道真相!他以为上天再次夺去了她,心生恨意、杀人无数、意图重建蓬莱耽于往昔美好……在始皇陵时他被雷严以此讥讽,她便站在咫尺之处悉数聆听,不知心中……如何作想?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在蓬莱殿顶看到巽芳相助于百里屠苏,只是震惊于亡故之人重现眼前,未曾产生丝毫遭受背叛的愤怒怨恨,或许是早已料到此情此景吧。
良久的不言不语似是默认,欧阳少恭眸中晦暗,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所谓情深不寿,相处之道,既不可相仇,亦不可爱笃,否则待到无法长久相守之时,又当如何自处。”
“那便同生共死。”沈夜沉声道。
“我以为,这世间之事,有所得就必有所失,想被诚心以待,那便交付同样的真心——若是此人当真值得,又为何不能爱笃?”既未付出全心全意的信任,得尝背叛之果也是顺理成章,冠以夫妻之名,到底也不过是两个不甘寂寞之人各怀异心地拥在一起互相取暖,“始终畏惧失去,从未想过同生共死,算什么全心全意、生死不离?”
“……”欧阳少恭蓦地一顿、试图挣扎,唇瓣微动却终是欲言又止,许久才低声缓道:“并非所有付出,都可等价得偿。”
“但若不付出,就是真的一无所获。”
如此言辞,大抵也只有像他这般轻狂的少年才能说得出口,却又根本不可反驳。
太子长琴最初执着于活下去,不过是留恋世间百般姹紫嫣红,然而长久的折磨、石沉大海的付出、恩将仇报的背叛,让他变得吝啬戒备、不肯再以真心示人,但如此便更无人能坦诚相待,再无美好的苍白生命、经历万般辛苦亦其心不改、其心不悔的执念又有何意义,最终不过堕为盲目追求逆天而活的怪物。
而这些道理,若是未曾经历前一世灭亡,他是绝不甘心承认的吧。
少恭不言不语似在仔细咀嚼,散落的发丝掩住表情,微垂的眼睑遮去眸光,良久之后妥协般地轻叹,“你看的,倒是比我通透许多。”
轻轻挑唇的模样似是带了几分讥诮,他回握了握沈夜的手,察觉指间略有温凉,便捏诀渡过一些灵力为他暖热,柔声哄他:“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吧。”
第7章 少年事(陆)
“瞳”此名,是取自那只长年覆着封印偃甲的左眼,那是一只血红色的妖瞳,在他诞生之时一同降世,这只眼为他带来强大无匹的先天力量,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很多。他自出生起便被送入流月城神殿中,日夜与枯燥的古籍刻本、可怖的蛊虫毒物相对,从未见过自己的家人,也没有一同玩耍的伙伴。
但这些他皆不在意,即使记事后得知朋友家人的概念,也从未好奇、追寻过,他没有所谓常人应有的情绪、是非观,因此甚至可以连自己的身体都用来养蛊、随意处置——欧阳少恭方推开门,便发现混沌之间意外不似平日阴晦,轮椅上的瞳在明亮的光线中转过头,无波无澜地淡淡看向他,举着自行截过肢、仅剩一半鲜血淋漓的左臂示意,边随口道:“来帮我。”
“……”欧阳少恭微微一顿,步履平稳地走过去,“终是,未能留住么。”
以身养蛊的瞳,后来索性自己做了欧阳少恭的试验品,以凤凰蛊配合针灸之术,便是轮回之间里最初的绝症患者这些日子也略有好转,然而或许是连体质也被一起用来换取那只妖瞳,瞳较其他人对浊气的抵抗之力更加薄弱,血肉重生不及溃烂迅速,“拖至今日,已经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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