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国鑫死了,死的很痛快。刑官来报时,我正在吃饭,听到他的死讯,瞬间连饭也吃不下了。
满桌山珍海味,变得如同嚼蜡。
我觉得自己也挺矫情的,明明讨厌对方,也知道一直被对方讨厌,小时候就老是与他作对,现在死了,还是死在我手上,不觉痛快就算了,竟还要为他感到惋惜悲痛。
做给谁看?段涅吗?他现在都要恨死我了吧。
可能是老头子的死刺激到了我,用完膳午睡的那么点时间,我竟然做了个梦。
大半截的美梦,到了尾声,急转直下。
梦里阳光明媚,我躺在一座碧绿的葡萄架下,藤上结满紫红的果实,颗颗饱满,犹如上好的水晶玛瑙。耳边是蜩螗齐沸,鼻端是幽幽药香。
也不知这是我的真实记忆,还是梦中的臆想。
若说是真实记忆,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皇兄,怎样才能做好一代明君?”梦中的我嗓音稚嫩,不时晃动着短小的胳膊,在一双膝头来回翻滚。
“内圣外王。”被我枕着的男人不耐烦,一把按住我不让我乱动,嗓音清朗悦耳,还很熟悉。
他或许还不能称为一个“男人”,眉眼柔和,脸上带着青涩,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年轻得过分。
是段涅,二十岁的段涅。
“内圣外王?这是什么意思?”
阳光下,微风拂过,我舒服地眯了眯眼,看到他说话时竟然弯点了唇角,一派温柔。
“对你来说,就是无论何时都不能荒废自身的修习,要仁德,要宽厚,要记得老师的教诲,而如此严格要求自己,是为了能对外施行自己的王道,让王权遍布天下。”
“若有人不服呢?”
段涅停顿片刻,垂下头,将手覆在我的额上。
眼前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黑暗中,只听段涅的声音淡淡道:“令诸侯伐之,酷刑催之。”
“皇兄?”
我抓着他的手掌移开,眼睛很快适应光线,但还来不及继续问问题,便见眼前是他一张七窍流血的脸。
“啊——!”我猝然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刘福听到声音,连忙进来查看,知道我是被梦摄住了,叫人赶紧端上安神汤,燃起安神香。
抖着手喝了汤,落进肚里的时候火辣辣的,身体却还是一阵阵发虚,回不过神。
刘福问可要伺候我起身,我说自己还想再躺一会儿。
他刚要退下,我叫住他:“刘公公,你在这宫里的时间比我久,见过的人比我多,你觉得我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身边没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人,申禄是亲信,却非知己。我问他这个问题,他肯定会对我说一大堆段涅的坏话,最后让我为了江山稳定,杀了对方。
刘福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问他这种问题,一时也吃不准我到底想要听到哪种答案,便有些踌躇。
“你尽管说,好的坏的都行,我就是……想听听。”
别人眼里的段涅到底是什么样的?和我眼中的是否会有偏差?我突然急迫的想要知道这一切。
刘福对我躬了躬身,回忆道:“凤王从小体弱,不怎么出自己的寝宫,与别个皇子也不常走动。除了陛下,大概就只有燕穆侯能入六殿下的眼了。”
“我入他的眼?”
刘福真是太会睁眼说瞎话了,叹服,叹服啊。
许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刘公公声情并茂说了桩旧事:“老奴记得有一年陛下落水受惊,高烧几日不退,眼看都烧糊涂了,凤王殿下那时候自己身体也不好,但为了陛下,愣是斋戒沐浴,整整在九侯塔跪了三天,祈求陛下能早日康复。这份对陛下的关爱,连先帝都是称赞有加的。”
他说的这事我倒还有些印象,我是落水了,却不是自己下去的。
我被人从身后狠狠推了一把,落进了冰冷的湖水中,鬼门关前徘徊行走十几日,差点就活不了了。但也只是“差点”,等我醒了,一切照旧,推我的到底是谁?死几个太监宫女便算作交代了。
宫里这样的事太多,能活下来全靠运气。
段涅为我祈福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刘福说这是看重我的表现,真的假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他并不在我身边,他们说他病了,直到我大好,他还在病着,倒是收获了父王不少关注。
他到底是真的关心我,还是费尽心机只为博得夏王的好感?
我为自己这份诛心的猜想而猛然一惊,心口剧烈跳动着,每一次都泛起微弱的痛。
怪不得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从前总是在抱怨段涅的无情,父王的无情,后宫中相逢又别去的每个人都冷漠又无情。但其实并非他们想无情、想冷漠,而是身在这座深宫中,冥冥天注定,你就是得无情,就是得不停猜忌才有出路。
我终究也成了这无情又冷漠,卑鄙又多疑的深宫中的一员。
真的好累啊,当初我到底为什么要做皇帝呢?自从坐了这个位置以来,我似乎就没有开心快乐过。
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做了就难以回头。
譬如帝位。
譬如缠绵……
内圣外王,倒是与齐方朔的言论不谋而合,这两人不愧是竹马之交,知己良朋,连想的都一样。
“……所以,凤王心里肯定是有您的。”刘福絮絮叨叨一大堆,最后做了个总结。
我轻笑着望向他:“这谁知道呢?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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