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花娘子的确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人物,作风非常豪放不羁。她如今是看中了道长品貌非凡又有能为,想要趁机勾搭呢。这种事花娘子也是做惯了了的。她真本事没有,却有一身好皮肉,便常常藉此勾搭些会点道术的汉子替她排忧解难。因此,她一见苏夔这个冷峻的道士就眼前一亮,非但不怪人抢了自己的风头,还十分乐意的把丧仪后面“做七”的事情交托给了道长。
可惜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道长对花娘子的作态完全无感,低头整理褡裢里的法具,又吩咐四郎过来,跟在他一边学习做七的祭祀礼仪。
做七很有讲究。人死之后的四十九天内其实是滞留在人间的,既不会立即下地狱,也不会马上升入极乐世界。这段等待转生机缘来临的时间里,如果请一些有道之人来为死者做法事,亡者即可以投身到更好的去处。也就是说,如果要超度亡灵,其实是在这四十九天里效果最好。因为一旦过了七七,亡灵脱身的类别便已经被地府确定了下来,做再多的法事其实也改并不了根本性的问题。
比如说,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注定要沦为畜生道,但是在他死后的七七之期中,有家属替他请来真正的高人做法事超度亡灵,便能化解这些恶人的罪孽,是他们免去沦入畜生道或者饿鬼道,而重生为人。
道长讲到这里的时候,四郎有些不解:“师傅,这样一来,岂不是只要有钱有权,能够请来高人做法洗罪,那么今世怎么作恶都不会影响来世投个好胎了吗?”
苏夔看了四郎一眼,想了想才说:“首先,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高人极少。其次,这种法术,其实是在亏损施术者的功德和福报。也就是说,施法者将死者一生的罪业都摄取过来,以自己的空性或真灵化解,并将自己的修炼功的德回向给死者。”
“这……这岂不是牺牲自己,让一个恶人得了善终吗?”说不上为什么,四郎觉得有点不舒服。
花娘子在一旁插嘴说:“这就叫“亏损我乐受,利益供养他”。这才是真正参悟了的高人哩。恶人也能悔悟,只要诚心悔过,便不该太过苛责。所以,才有许多高僧诵经,为诚心悔悟的罪人们消业吧。”她说这几句话的样子,倒也真有些普度众生的样子。
旁边刘麻子忽然说了一句笑话:“谁不知道你花娘子是个舍得肉身的真菩萨啊。”
道长似乎笑了笑,然后端正了面色:“这位居士,菩萨可不能拿来随便说笑。总之,高人也罢,傻子也罢,总之我们这一门并不会这样的术法。所以四郎你打可不必多想。”
四郎是知道释迦摩尼割肉饲虎的故事的。大约是他悟性不够吧,一旦换成人间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四郎便丝毫不能理解这种做法了。
一群人折腾到现在,其实已经快到二更天了。
丧歌队里的有个伙计就过来问花娘子要不要给祝老汉准备五更夜饭。
本来这夜饭该在第五个七日的前一夜准备好。因为据说要到那一天,亡灵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亲人便要将亡灵哭喊回家,同时端上事先准备好的酒菜,设奠祭祀。这就是五更夜饭。可是祝老汉的亡灵不仅提前意识到自己死了,而且还带着一群人找回了家,所以丧歌队就有些拿不准是否应该走这个程序了。
花娘子本来就不乐意四郎在一旁东问西问,耽误她的好事,所以此时就说:“死者为大,怎么能轻易省去程序呢?必定是你们偷懒了。”然后她又转头笑嘻嘻的对着四郎说:“这位道士小哥,我们这一行不受人待见,也招不来什么好活计。你看,跟着我的这群人这样的懒散,祭品由他们做来,也必定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敷衍。不如由小哥亲自动手,方才不会侮慢死者。”
四郎知道现在祝家一时没了主人,这些操办丧事的人拿了钱不办事再说那面。他心里记得自己答应过祝老汉,便没有多说什么,起身走进了厨房,打算亲自给二老做一餐五更夜饭,吃得饱饱的好上路。
祝家的厨房是个十分低矮,四郎要弯着腰才能钻进去。里面黑乎乎的,点着一盏灯,火光只有微微的发黄。映出灶台上的锅碗瓢盆上头一圈油乎乎的痕迹,大概是昨天吃过了没有洗。灶台是泥土垒的,只有一眼灶膛。后面坐着个半大少年在生火。
厨房里闷热的很,四郎看了一眼那些油乎乎的餐具,一副猪内脏泡在水里,请来成群的苍蝇在上面飞舞。忍不住皱着眉头。这样似乎有些太过于侮慢死者了。
不过,四郎也没有多说什么,厨房里确实闷热。简直像是无间地狱一样。谁也不想在里面多呆片刻。
好在丧歌队的人还在厨房外面搭了一间四面敞风的棚子,搬了个风炉子过来,权作个简易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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