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褚的正月,从正月初一开始。年三十时京城内的众多衙门都已经关上了门。就连孙蓬所在的鹤禁卫,为了能过年,也早早地排好了正月期间的轮值名单。
鹤禁卫虽说职责所在,没法同其他人一样喜气洋洋地留在家里,过上几天热闹的年。但好歹能轮值,也总是比大冬天的一大帮子人不是站在外头吹风当雪人,就是窝在火炉边上哆哆嗦嗦喝酒舒坦,起码总是有时候回家过个年不是。
孙蓬的那些堂兄弟们大冬天的个个都窝在家里,八郎更是穿得像只大红包,美滋滋地跟着冯姨娘走前走后,手里还牵着个徐聿修,一大一小两尊胖娃娃。
孙蓬难得轮休回家,便撞上了老太爷校考孙辈们。他虽困得半死,可还是得老实地站在底下听。
听到后头,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睡过去的,再醒来时,已经快到了当差的时辰。
他急匆匆爬起来穿衣洗漱,正要往前头走,后头收拾被褥的枸杞忽然喊了一声:“七郎昨夜怎么把这东西也给搁被子里了,不硌得慌么?”
“什么东西?”孙蓬应了一声回头看。
“就这个,怪里怪气的,是个小老头的模样。”
枸杞手里头的东西瞧着十分陌生。孙蓬只顾得上匆匆看一眼,依稀能辨认出是个老头模样的小玉人。
“是翁仲。”
他伸手抓过小玉人,顾不上细看直接塞进了袖子里,迈开步子就往外头跑。
玉人翁仲,刻法相对简单,顶上还有个孔,可拿绳子穿过戴在脖子上。
可这东西……
孙蓬一边跑一边想,这东西不都是用来给幼童佩戴的么,辟邪保佑,祈福孩子茁壮长大的。
也不知这东西,是府里谁偷摸着塞进他被褥里的。
时间转瞬即逝,正月很快过去。
孙蓬为了盯着谢彰,很快就将床上发现的那只翁仲小玉人给忘在了脑后。然而谢彰就如同彻底沉寂了下来一般,一步也不迈出东宫大门。
兴许是因这个关系,到了四月,谢彰的禁令被解除,东宫接连传出了好几个良娣、奉仪怀孕的消息。
“袁奉仪也怀孕了?”
孙娴埋头翻着一本书,漫不经心道:“开枝散叶,这是好事。东宫里的女人那么多,殿下宠爱她们,总是能有人怀上孩子的。”
宫女笑道:“话虽如此,可太子妃毕竟是殿下的正妻,如今这东宫里头接二连三地怀孕生子,太子妃您却……今夜不如还是……还是将殿下留下吧……”
孙娴抬眼看着宫女:“我身子不适,这段日子一直在服药,侍奉太子的事交给那些妹妹们做也是应当的。云英,几位良娣奉仪有了身孕,相比太子身边有一阵要缺人侍奉,我调你去太子身边如何?”
名唤云英的宫女下意识地就要应答,然对上孙娴微微眯起的眼,当即回过神来,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下:“太子妃,不是的,奴婢没想伺候殿……”
“太子妃,孙侍卫求见。”有宫女入内道,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云英,微微弓着身,老老实实禀告。
孙娴笑道:“七郎什么时候这么老实,还需要人通禀了?”她笑着起身,看了眼云英,“云燕,把人带下去。记得夜里送她去伺候太子,就说是我的意思。”
等孙蓬进屋时,云英已被人带了下去,屋子里干净的就好像没有第二个人待过一般。
孙娴抬手拍了拍孙蓬的肩头,退后一步将人打量了一番:“今天怎么这么老实,还找人通禀?”
孙蓬一阵风似的进来,闻声道:“阿姐先别打趣了。”
孙娴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了?这是有谁招惹了咱们的七郎?七郎同阿姐说说,阿姐帮你教训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说着她还针灸挽了衣袖,露出修长白皙的手臂,摩拳擦掌,一副孙蓬指东她绝不打西的架势。
孙蓬道:“太子邀我去春山打猎。阿姐,你说说,四月,春山虽有猎物,可太子邀我太子打猎,这是什么道理?”
孙娴道:“你是我的弟弟,他想拉你一起打猎,实属正常。只是……”
孙蓬哭笑不得:“阿姐也觉得不对是吧?太子才被解除禁足,怎么会不管不顾就又想着游猎?朝堂上下,尤其是御史台,谁不盯着他看。”
熙和帝的确子嗣不多。大褚也向来没有叫公主登基的先例。但熙和帝分封在外的兄弟却是不少。五位王爷各个子孙满堂。因此,太子之前所犯之事,已经是明晃晃的吊在王爷们面前的一根胡萝卜。
一旦御史台抓到大量谢彰不堪大用的证据,只怕王爷们一个两个的都会跳起来,上书请求熙和帝废太子。
“七郎,那你去么?”
孙蓬苦着脸道:“阿姐,虽然我不想去,可是太子当着众人的面亲自邀请,我说不去,同僚们都说我自视甚高……我……还是去吧。”
“……去的话,七郎,你要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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