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凝望高珩许久,旧日之痛涌上心头,渐渐湿润了眼眶。
“你还是要争?”
“为何不争?”高珩眸色深重,“儿臣已经没有选择。”
“你有选择。”慧妃拉住高珩的手,“只要你收敛锋芒,退出这场纷争,不再与太子为敌,等再过些日子,我就会向陛下请命。待太子登基之后,你我母子二人就可以离开京城,过平静安定的日子了。”
高珩轻叹一口气,抬眼望着空中的雪絮:“母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正因为儿臣曾经和您万般隐忍,处处退让,才会让险恶之人步步紧逼,得寸进尺。如今太子和皇后虎视眈眈,儿臣若趁势败退,必然就是落入虎穴九死一生,即便能等到太子登基,太子心胸狭隘,定会排除异己,那儿臣和母亲,就是首当其冲。所以与其现在坐以待毙,只能放手一搏。”
“不会的,太子并非如此十恶不赦之人,只要你我俯首称臣,你是他的亲兄弟,他不会如此狠心对你下毒手的。”
慧妃语带哽咽地说着,可神情却充满悲戚与矛盾,她显然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这番话,但又不愿意去承认。又或者说,她害怕承认了,自己和高珩就真的再无退路。
“我不想再看你冒险,不想再替你担惊受怕,更不想你再有任何闪失。当年去西晋的那段日子,母亲没有一天能吃得好饭,睡得好觉,每每午夜梦回,总能看见你身陷险境,穷途浴血,而我却无能为力。一醒来,眼泪都湿了枕头。”
慧妃说到最后,前尘往事震颤心间,终于忍不住失声哭泣。
这些年她看似云淡风轻,不争不显,不喜不悲,可背后的辛酸苦楚又有几人得以窥见?她并非是个胆小怕事,畏畏缩缩之人,她一切紧张和害怕的缘由,都是因为高珩。
“母亲。”
高珩握紧了慧妃的手,清冷的眸子里千回百转,溢满了复杂的情愫,最后闪现出盈盈泪光。“母亲对儿臣,真的那么没有信心吗?”
“当然不是。母亲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又岂会对你没有信心?”慧妃目光坚毅,眼中又突然流露出一丝恐惧,“可是你难道忘了,当年的兰贵妃和安王是怎么死的了吗?”
“母亲不是兰贵妃,儿臣也不是安王。”高珩剑眉微蹙,正色道,“况且儿臣一直认为,当年这件事并非全由皇后所为,定然还有其他人从旁协助。这个人以前在,现在依然还在,儿臣能感觉到他在背后伺机而动,只要我们稍有松懈,就会被推下深渊万劫不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慧妃摇摇头,眉宇间显出几分严峻之色:“可是这一切都只是珩儿你的猜测,或许根本就没有你说的这个人。如今的朝堂局势一目了然,若真有此人,他必然位高权重,而这样的人屈指可数,难道你想说……”
“儿臣现在还不知道。”高珩眸色微闪,“但再过不久,他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兰贵妃是程大人的亲妹妹,此事对他打击深重,他甚至为此不惜得罪皇后,断不可能去协助太子。莅安侯虽为皇后兄长,可早已闲云野鹤,无心朝政,又岂会自寻烦恼?而陈将军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还曾在西晋之时救过你,他若真有加害之心,当初又何必相救?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符合你所描述的那个人了。”
慧妃若有所思地说着,心里却愈发忐忑不安。
眼前雪絮迷眼,阻碍了远处的红墙绿瓦,峻岭崇山,让人看不真切。仿佛有重重迷雾漫溯而来,就像她与高珩此刻的处境一样,只能身在其中,却窥不见前方经纬。
“最可怕不过人心,在一切尚未有论断之前,儿臣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望着高珩坚毅的眼神,慧妃意识到自己即便说再一万句,都已经撼动不了他的决心。或许早在很久以前,这份决心就已深入骨髓,支撑他一路砥砺前行,披荆斩棘。
时至今日,他又如何再肯亲手推翻自己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
“终究是母亲太没用,让你小时候受了太多的委屈和磨难……”
慧妃低垂眼帘,言语间满是自责之意。
“不关母亲的事。”高珩注视着慧妃认真道,“您已经为儿臣牺牲了太多,该轮到儿臣去保护您了。”
慧妃沉下一口气欲言又止,最终欣慰一笑。可这份笑容中,却分明夹杂着几许担忧和无奈。
“那你答应母亲,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金枝,她现在是你的王妃,你也要顾虑她的感受,要好好对她。即使……”
慧妃突然停下来,像是有所顾虑,而身边的高珩已经接口道:“母妃觉得,儿臣娶她,不是因为爱?”
“无论是不是因为爱,我都知道,珩儿你心里是有她的。”慧妃柔柔一笑,“你从小到大行事沉稳,凡事都经过深思熟虑,母亲不信你会委曲求全,不信你毅然决然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求你父皇赐婚,全都只是因为出于善心,是想要救她。”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眼睛。”高珩淡淡一笑,“儿臣承认,当时决定要娶金枝,确实是有私心。只是很多时候,你得到了一些东西,却一定会失去更多。”
高珩说到此处,神情凝滞,眼角渐渐流露出一丝伤痛和内疚。
“儿臣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你是指…对你那个叫顾寒清的朋友吗?”慧妃小心翼翼道,“虽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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