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片极是盛繁的皎洁如白雪的万树梨花林许久,君离殇掀起万丈涟漪的心灵这才逐渐平息下来,理清关于那个人繁杂的一切回忆,负重的那颗玻璃般易碎的心灵终于释然了不少。她撤去手中的温度,抬起眸子望着陌璟澜,却发现他寡薄唇边淡然笑意,狭长的凤眸的慵懒染上些许疑惑不解,道:“陌璟澜,你……究竟在笑什么?”
“笑你。”他薄唇轻言,清冽嗓音随即再度响起,“因为你……终于肯主动接近我了,即使那只是做戏。”
“你耗费如此之长的时间,只是因为那年初见的暗生情愫?可我始终不相信那些一本正经的情话,你喜欢的人……真的是我吗?”她似陷入沉思,随后望着他幽深的墨瞳问道,生怕错过半点情绪。
陌璟澜容颜上的笑意被逐渐隐去,长叹一口气,将吻郑重的印在她光洁的额前,拂好她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道:“离殇,你不必如此纠结,从始至终,我所倾慕的人一直是如今站在我的君离殇,而不是曾经的那个慕容染殇。”
君离殇性子在被别人两次的背叛后就变得多疑,那些人都给了她这样的承诺,最后却还是留下她一个人。如今,又怎么可能相信这样的承诺。随口询问:“那如果……以后我嫁给你,你………确定不会负我?”
他听见她微微颤抖的声音,末了握起那双阳春柔夷,随意的承诺却是终生:“你是我陌璟澜此生唯一的妻,我又怎么会负你?”
她心中稍微一点心酸,手中传来温度,却听见他清冽的嗓音响起:“走了。”
九月菩提树未凋零,生得茂盛的六月菩提叶上留下了晶莹剔透的风雪的痕迹,却被阳光淡去了许多。树下有一张茶几,放置着隔日她上了釉的青翠白瓷茶具。凄零飘落的纷扬落叶渲染了层层的金黄,刹那间才发觉冬已至了许久,却似恍如隔世般。树下落座这一个身姿修长的女子,着一袭淡白的衣裙,在袖袂边染了殷红的朵朵盛繁的红梅,温婉的容颜已经染上了病颜,却偏偏透露出昔日那般红梅盛放的桀骜。
慕容染璃似认出了她,颔首轻笑。
君离殇领会了她的意思,见那袭素白渐行渐远,方才转身离去几步路,随后也拂袖落座。白皙修长的阳春柔夷扶起茶壶,一脉清淡的茶水徐徐流出,茶香悠长四溢。她将盛满茶的青釉白瓷杯递于慕容染璃,明明心中慌忙,面容上却故作不惊波澜,开口却是辩解:“染璃姐姐,我……对不起。”
“无妨,毕竟事出有因。你隐瞒自己的身世和容貌,应是迫不得已。”她倒是善解人意,一贯淡雅温柔如兰的嗓音如常,寻不出半分怒意。
君离殇闻言,心情着实放松了不少,一时感触极深:“多谢,从离殇被父皇收养以来,知晓我心中所想的也就是染璃姐姐你了。”
“不必客气。”慕容染璃温婉的容颜上荡漾开一抹坦然的笑意,“于我而言,殇儿你又何尝不是我的知音呢?”只是……提起“知音”二字,她便忆起了……风落凝。她永远也忘不了初见时二人的心意相通,漫天的锦墨湘云的凋零的花瓣,一如如今纷扬飘落的六月菩提叶,谁家少年,一袭儒雅澄澈白衣墨袖,惹得泪满襟。不过如今,只剩重逢后的疑惑罢了。
她察觉慕容染璃一时流露出的落寞无奈,询问道:“染璃姐姐,从前见你从未这般落寞病色,我离开南栾的这段时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吗?”慕容染璃似在喃喃低语,随后抬眸时是疑惑,道:“殇儿,如果……认识了一个人,彼此互诉衷肠,私定终身。那人却似蒸发在人世间一般不见踪影,思念成疾。再次重逢,我是南栾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而他却是世袭的郡王,才发现之间隔了一段好长的距离,从未看清过那人。我又该如何?”言毕,眸中已有些许泪意,却被她掩了去。
君离殇一愣,心灵深处如遭一震,如果是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她喜欢的第一个人,不过是与她做戏周旋,只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妹妹雪染复仇而已。她喜欢的第二个人,不过是利用她登上南栾帝君的位子,等到用完了,就毫不留情的背叛了她,不顾她的感受送与陌璟澜为礼。若要问她这些感情上的事,可能是白费力气。她从未堪破这一个“情”字,又何谈去帮助慕容染璃?
“也罢,也许你都无法看透,我这又是何必。”慕容染璃自嘲道,随即将眸中的失落一扫而光,道,“不过,如今也无关紧要了。皇兄这次来访北沐,是想用我来换你回南栾。如若无法,我这次回去以后,会嫁给那个年近古稀的异姓王做妾,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君离殇欲言,忽听见谁人的脚步声。转身看时,瞧见一个身姿修长的少君,着一袭白衣墨袖,儒雅的容颜中透出一股疏离的韵味。这个人实属陌生,她从未在北沐皇城见过。却听见他低低唤了一声:“染璃。”心中的疑惑顿时被揭开了面纱。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留他们二人独处,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法子。于是,她随意寻了一个原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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